那首领见众人缴械归降,放下心来,命人牵来一匹马,让给赵盛骑乘,竟似极为恭敬,赵盛见余人全数步行,坚决不骑,首领也不固执,让赵盛相伴左右,自报姓名,叫做张隋唐,乃是铸剑火铺当今帮主,当年他兄长死于石豪派之手,是他竭力约束,方才压下一场大厮杀,不至于两败俱伤。
赵盛道:“隋唐大哥深明大义,在下钦佩不已。”但内心深处却不以为然,他深恨石豪派下手狠辣,背信弃义,时时只想杀上山去,叫他们血债血偿。
张隋唐道:“小兄弟,其实咱们已等你多年了。”
赵盛大惊,问道:“大哥此言何意?”
张隋唐道:“咱们铸剑火铺的祖师原也是石豪派中的英雄,但受奸人迫害,不得已逃下山来,本身临绝境,危在旦夕,可却蒙一位高人相救,传授练兵、经营之法,布阵、排营之道,又引咱们在林中找到水源,开垦田地,这才站稳脚跟。那位高人平素极少露面,但每隔十多年,便会现身指点迷津,我记得多年之前,这位高人曾对我说道:‘你不久必得帮主之位,但多年之后,另有天命,你如遇上一位自称宋朝王室的年轻人,当可追随于他。’”
赵盛心中一喜,想起那位高人,又不禁向往,说道:“这位前辈竟有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知他现下何处?我能否前去拜见?”
张隋唐道:“这位老先生神出鬼没,无人知道他的住处。”
苍鹰问道:“这人可是叫隐菩提?浑身毛发,有些像猿猴?”
张隋唐犹豫许久,说道:“我不敢直呼恩公之名,但你说的不错,恩公面貌,确实异于常人。”
苍鹰心中有鬼,暗暗嘀咕道:“我与他大打一场,这老小子不死也得重伤,这事可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
赵盛本以为隐菩提引自己去石豪派。乃是有意捉弄陷害,但此刻一想,隐菩提当时让他自行决断,乃是考验他是否有明辨善恶之能。自己误信小人,这才闹得如此狼狈,虽感愧疚懊悔,但对这位料事如神的怪人也愈发仰慕。
张隋唐道:“我当请教咱们火铺中另几位长辈,如他们并无异议。我铸剑火铺当助小兄弟一臂之力。”
赵盛又是一通欢喜,连连道谢,但有了石豪派的教训,心中仍惴惴不安。而张隋唐话也并未说满,也不如何热切,赵盛心中指望难免大打折扣。
众士兵朝东南行军,走了十多里路,见一排木墙,接连二里,墙上破开大洞。墙内塔楼、草屋也倒作一片。那副将说道:“师父,这便是那石牛做的恶!”
赵盛问道:“咱们先前也遇上过石牛,这牛奔行如风,势大力沉,兼之筋骨坚硬如铁,刀剑难以奏效,又该如何应付?”
张隋唐道:“小兄弟,这石牛虽然厉害,但有道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咱们在此地住了许久。也未必对付不了,你且瞧瞧咱们铸剑火铺的手段。”
他吩咐几句,众士兵在山寨外掘洞挖坑,套环绑绳。设下重重陷阱,手脚迅速,有条不紊,却又不发出声响,举动甚是熟络。赵盛赞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大哥果然有一套。”
苍鹰在一旁东张西望。指手画脚,雪冰寒也出谋划策,不时提出建言,两人所言颇有道理,甚有见地,但铸剑火铺的将士嫌两人碍事,反而将两人赶跑,两人大为沮丧,在远处大声指摘挑刺,章斧山赶忙相劝,两人这才安分下来。
赵盛微觉尴尬,说道:“我这几位朋友也是一番好意,大哥万望包涵。”
张隋唐丝毫不以为意,只道:“咱们在林中有四处寨子,以这山龛寨最为羸弱,听我徒儿所说,昨天傍晚,探子发觉有两个小娃娃来到山寨前头,将他们接入寨中,好生照顾,男女头上都长角,男的是牛角,女的是羊角,那女娃受伤不轻,她便是小兄弟要找的孩子么?”
赵盛叹道:“正是,这孩子父母双亡,我收留了她,抚养至今,实爱她有如亲生女儿一般。”
张隋唐道:“我徒儿说这女孩儿精神健旺,并无大碍,举止颇惹人欢喜。他们在寨中呆了一个时辰,有人认出那男孩儿乃是石豪派的少爷,咱们便想制住他,谁知他突然出手杀人,又大声怪叫,随后便有这石牛冲来。石牛栖身之地本离此极远,谁知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寨中本只有不到三百人驻扎,数十头石牛冲杀几番,我那徒儿见抵挡不住,这才回来向咱们报信。那对少男少女却又趁乱跑了。”
赵盛听他说小秋羊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不久之后,又有数十人爬到树上,身上背着一张张大网,张隋唐命人穿上红衣,在木墙破洞前破口大骂,手舞足蹈,左右蹦跳,不旋踵间,便听寨中轰隆隆一通巨响,有数头石牛朝这儿狂奔过来。
雪冰寒见那怪物模样,背脊发凉,心想:“不错,在那石柱林中碰上的就是这厮。当时它们戢于石林之外,眼下却跑到这树林中肆虐。”
众怪物形状愈发可怖,双目如火,颌下唇边沾着鲜血肉沫,先前定是在吃人。众将士见状更怒,咬紧牙关,不发出半点声息。那身穿红衣之人掉头就跑,笔直跑过树木,石牛蛮性发作,直冲而来,突然间两旁呼啸,哗哗声中,大网撒下,几头牛脚下拌蒜,重重跌倒,这渔网极为牢固缠人,一头拴在树上,石牛虽有神力,但深陷网中,施展不得,滚倒在地,嗷嗷吼叫,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