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迫雨针灸已毕,常海用棉布替周行天擦了擦汗,周行天长吁一口气,又来到苍鹰身前,刚刚刺了几针,神情剧变,颤声道:“这....这...”
常海急忙问道:“师父,怎么了?这孩子....”
周行天捂住额头,喃喃道:“我的内力....内力渗不进去,没法抵达他的南桂穴,这可....奇了...小小幼儿,身上怎会有这等古怪?”
常海关切说道:“师父可是累了?”
周行天朝一旁挥出一掌,掌风凌厉,轰地一声,竟将一面石墙轰得粉碎。常海瞧得目瞪口呆,心想:“师父掌力这般高强,当世有谁能挡他全力一击?”
不过他骤然出掌,足见周行天心中不耐,已临极限。
周行天用力呼吸,宁定心神,说道:“不忙,不忙,我先跳过南桂,直取西青穴.....”稍稍一试,又是一声惨呼,嚷道:“怎么...怎么连西青穴也闭上了?不对,玄素穴也.....刚刚已经打开了呀?”
他恼了起来,将金针一捏,转眼金针全数熔断,他将金针抛在地上,脸色凶恶,眼眶下陷,顷刻间竟仿佛恶鬼一般。
常海害怕起来,想要安慰,却又不敢出声,只是默默的立在一旁。
周行天坐在一张椅子上,仰天长叹,喟然不语,表情空洞,有如死尸。
木屋之中,一片死寂,间或有阴风从小窗口吹过,令人心惊胆战,恐惧莫名。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周行天缓缓说道:“我教不了这孩子。”
常海惴惴不安,问:“师父为何这么说?”
周行天怒道:“教不了就是教不了,还有为什么?我刺激他的穴道,导致他体内经脉自行闭塞,若是继续针灸,只怕当场就要了他的小命!常海,这孩子入教了吗?”
常海点了点头,答道:“师父,他已经背过《颂玄夜恭卑赋》了。”
周行天急道:“他背诵之时,又说了些什么?”
常海道:“徒儿记得....他似乎说‘玄夜,玄夜,原来你还有这等往事。’随后笑了两声,好像有些吓傻了。”
咔嚓一声,周行天压垮了木椅,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如僵尸般瞪大眼睛,常海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却见周行天一跃而起,面露犹疑之色,缓缓说道:“常海,为师....不知这孩子有何古怪,但可断言,他不适合练这‘蛆蝇尸海剑’的功夫。”
常海见周行天表情恢复缓和,心下宽慰,问道:“那么....”
周行天说道:“迫雨天资极佳,只怕还远胜过你,你明儿费些心思,传他‘夜明功’第一层心法与‘瞬柔掌’掌法,若他能在三天内学会....”
常海不禁嚷道:“师父,这怎么可能?徒儿当初可足足学了半个月!”
周行天轻笑一声,并不回答,续道:“若他能在三天内学会,那么再传他‘缠心蛇掌’与‘夜明功’第二层,如此循序渐进,便如你过往一般。严加督促,不可偷懒,听明白了吗?”
常海点点头,大声答应,朝苍鹰望了一眼,又问:“那苍鹰呢?”
周行天冷笑几声,摇了摇头,说道:“交给巍山,让他学些外门功夫。”
常海愣在当场,问道:“可...师父,巍山他...”
周行天说道:“巍山脾气莽撞,口齿笨拙,我清楚得很,苍鹰这孩子体内经脉诡谲,若是执意修炼内家心法,难成大器,而他成了咱们逍遥宫的人,也是咱们的亲人,咱们不可不管。交给巍山,让他用心教导,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招一式,虽然练起来吃力,却远不如内功凶险。”
常海心下怜悯,但知道师父所言不假,朝苍鹰望了一眼,无奈叹息,取下他身上的金针,替两个孩子盖上棉布。谁知他一转身,却发现周行天已不见踪影,再看密室大门,赫然敞开,室外寒风卷入,袭人体肤,寒意凛冽。
他回思周行天方才眼神,恍惚间,他觉得师父似乎心存畏惧。
师父在畏惧什么?畏惧苍鹰吗?
常海笑了笑,驱逐荒谬思绪,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朝木屋外走去,而他的脑子里,又想起了师父刚刚所说的话。
他说:“我教不了这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在发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