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们一旦认定你不孝了,你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还能是你的吗?别说我们如何待你,便是府里的这些下人,也瞧不起你!甚至于克扣你的用度,让你吃不饱穿不暖。你若敢声张,你的恶名立刻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丢脸的不止是你,还有我们整个襄宁侯府!
“这样不孝的女儿,我们襄宁侯府还会留着么?
“那时……你想想街头的花儿乞丐有多可怜吧!”
宁老夫人闭着眼睛继续训话:“你要知道,没有襄宁侯府,便没有你顾倾城;而没有你顾倾城,襄宁侯府照旧是襄宁侯府。我们可以把你捧上天,也能把你踩进泥淖里。
“所以你要乖顺听话,听话的孩子才有糖吃。
“你不要怪你父亲对你要求严格,要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父亲的苦心,你如今不明白,终有一天也会明白的。你如今所学的这一切将令你终生受益。
“你如今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我们倾尽所有为你求来的,你的那些先生,教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西席,都是名动一方的大儒;教你女工针黹的先生,不是普通绣娘,那女子也是学富五车的高门贵女,否则她的绣品怎会那般有灵气?
“还有,教你舞蹈音律的嬷嬷曾经在宫里做过教习。四位教引嬷嬷,在宫里时都是皇上或者皇后身边得宠的人。
“这些人可不是光花银子就能请的动的。这中间所动用的人情关系,数也数不清。你父亲光是为了还这些人情,便头痛不已。可你还不领情,怎叫你父亲不伤心失望?所以对你要求也就更严了。
“方才,当着华儿,我没有说实话,不是我不愿意将华儿培养得同样优秀,实在是我们襄宁侯府已经负担不起了!”
顾倾城脑中嗡嗡作响,宁老夫人这样颠过来倒过去的说,无非是要自己做一个任他们摆布的牵线木偶罢了!他们可以把这木偶油漆彩画得光鲜亮丽,穿上名贵丝绸做的衣服,拿去给达官显贵观赏,求得赏赐。
一旦这木偶失去控制了,便会毫不留情地将它拆毁、丢弃!
若她还是九岁的顾倾城,宁老夫人这样连哄带吓,再加上她原本就柔弱的性子,必会绵羊般顺从。
可她不再是九岁的顾倾城!
她是惨烈死去又死而复生的、已经被顾家弃若敝屣的顾倾城!
什么倾尽所有!什么名师!
不过是用来唬她的谎言罢了!
骗子!
无非是骗她心甘情愿为顾家牺牲而已!
顾倾城思潮起伏,面上却仍旧是恭顺柔婉的模样。
宁老夫人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渐至不可复闻。
顾倾城却不敢动,天知道她动一动会有怎样的大帽子扣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腿都开始发颤,宁老夫人轻微的鼾声也已经起来了。
锦绣蹑手蹑脚走过来,悄声道:“大小姐,您请回吧,老夫人这是睡熟了。”
顾倾城抿唇一笑:“祖母这样睡着容易受凉,我帮姐姐一起把祖母扶进去吧?”
锦绣是宁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之一,闻言不由多看了顾倾城两眼,心中纳闷,平日没嘴的葫芦一般的大小姐怎的这样机灵起来?
不过她还是笑着拒绝:“大小姐身子弱,还是奴婢们来吧。”招手叫过彩绢,轻轻在宁老夫人耳边请起。
宁老夫人睁开惺忪的睡眼,眼睛里却一片清明,见顾倾城殷勤地在一旁护着她,重又把眼睛合上,任由锦绣和彩绢服侍着进房去睡了。
顾倾城眼看着宁老夫人更衣睡下,亲手替宁老夫人掩了掩被角,这才起身和绮罗、烟霞、锦绣、彩绢四人打过招呼,带了莲心和周刘氏回水之湄。
宁老夫人等顾倾城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忽然把眼睛睁开了,沉声吩咐:“把张妈妈顾妈妈请来。”声音清醒,没有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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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城回到水之湄已经三更天了。
周刘氏催着小丫头们去提了热水,服侍顾倾城沐浴。待脱了衣服才看到顾倾城的双腿微微有些发肿,心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老夫人也太狠心了,竟让大小姐站了两个更次!
顾倾城苦笑:“黄嬷嬷给人调理身子的手艺可真是高超!”把她调理成了一朵娇嫩却脆弱的鲜花。
莲心一边往水里放着各色花瓣,一边嘀咕道:“老夫人就是太偏心了!”
“莲心!”顾倾城皱起了远黛一般的双眉,“我晚膳时便已经说过你一次了!你这算什么?祖母也是你能议论的?我和倾华一样都是祖母的孙女,祖母待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莲心手一顿,委屈地咬紧了唇。
顾倾城由周刘氏服侍着泡进了浴桶里。此刻黄嬷嬷早已歇下了,而这几位嬷嬷一旦歇下是不能惊动的。
“以后,若再让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可别怪我不念着昔日的情分!”顾倾华闭上眼睛,冷冷说道。
莲心的眼泪围着眼圈转了几圈,到底没敢落下来。大小姐自打从随园回来之后便跟变了个人似的,连以前最亲厚的百合也说撵就撵了。
周刘氏轻轻说道:“莲心,虽然咱们都在外头服侍,可里头老夫人说的话你也该听见了。如今小姐给老夫人和侯爷的印象都不好了,若再不小心谨慎,万一触怒了老夫人和侯爷……那后果,你敢想吗?”
莲心一哆嗦,忙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周刘氏便问顾倾城:“小姐,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