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过。”乌达垂下头,李兮扭头看着他,抬手又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叹了口气,“我知道。”
“真没有办法吗?”
“嗯,熬一熬就过去了,就象你受了伤,肯定能好的那种,象你打仗暂时打败了,象你想做什么事,实力不够,要隐忍,忍一忍,熬一熬,就过去。”
“真能熬过去?”
乌达有眼眸在月光下清亮见底,李兮郑重点头,“肯定能!”
人类这么坚强的东西,没什么是熬不过去的。
小阏氏跪坐在阴影里,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她象是化成一堆死灰,死灰里残存了一丝知觉,看着远处帐蓬前并肩坐着的两个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的那么清楚,她仿佛清楚的看到了乌达的眼眸,看到了乌达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痴迷,看到了他喷薄的爱意,他在她面前的卑微,低到尘埃里去包裹她。
她看到的不是乌达,她的乌达消失了,没有了,眼前的人每一丝每一缕,都不是她的,也不是乌达的了,是那个女人的……
小阏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成了河,他低头吻在她额头,她仿佛看到他心里开出花来,他替她打开帐蓬门,他躬着身体保护着她,如果背后是箭雨,他会替她挡住所有的箭……
小阏氏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月亮从头顶斜下去,周围安静的只有虫鸣,天上的薄云散了,月光更加清泠,小阏氏动了动,往前爬进月光里,仰头看着弯月,她头一回见到乌达,也是这样的弯月,那时候王庭驻在仙女湖边,她坐在湖边,一回头,就看到了乌达,那只幽深不见底的双眸凝视着她,不动,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小阏氏双手捂在脸上,无声的抽泣。
她记得她见他的每一回,每一个细节,每一丝感受。
他站在那里凝视她,他高大,英俊,威武,象庙里最俊美的天神,她走过去,在他眼睛里,她看到了脸颊飞红的自己……
小阏氏痴呆呆看着远处的帐蓬。
她清晰的记得他抱起自己时,坚硬的肌肉让她颤栗,在旁边那棵古老的树下,他长驱直入,却又那么温柔,小阏氏浑身发烫,身上一阵热过一阵。
她不能没有他,没有了他,她就是死灰一堆。
小阏氏撑着地,慢慢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回走,她不能没有他,她不能没有他的爱,无论如何,她不能没有他……
罗大坐在国师对面,眉头拧成了疙瘩。
国师喃喃自语,念念有词,“……不能先从姜戎族下手……那帮蠢货!就大戎……对……就这样……陆离野心勃勃……好!非常好……老子就喜欢野心勃勃的蠢货……不蠢就更好了……嗯?你瞪我干什么?”
国师突然看向罗大,明知道他看不见,罗大还是吓的差点一个跟头摔下去。
“没!没……那个……”
“有屁快放!”国师往上翻着眼。
“你说的那事,让大阏氏活着这事,有痘种,种了痘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可现在没有痘种,抚远镇有,极远城应该也有,不过太远了,染上天花,最多最多十天,肯定得发病,一旦发作,神仙也没办法。”
罗大一说起天花和种痘,舌头就捋直了,话也顺了。
“还有一种方法,种人痘,等苏娜发了痘,取痘疮阴干,然后去毒,去了毒,就能用了。”
“去毒的方子你有了。”国师脸上的肌肉自己挤出笑容,这是个陈述句,不是问题,不过罗大没听出来。
“是,有几样药很贵重,你看,要不要试试?”罗大摸出了方子,国师伸手如闪电,劈手夺下方子,展平放到膝上,手指摸了摸,翻个面,再摸。
“你干什么?你这个……”当着国师的面,疯子和中桑两个词,罗大一个也没敢骂出来。
“难道乌达已经跟陆离结了盟了?就算结了盟了,陆离也不可能让媳妇儿跟乌达在一起,乌达那货,是这草原上最好的儿马子,难道……更不可能!想出这法子,拿出这方子……真跟乌达有一腿……不可能,女人就是女人!现在这只太蠢,乌达又太狡猾,唉,良主难得!呸!老子也昏头了,屁的主!明明是良马难得!”
罗大听的一分明白九分糊涂,一分明白,就是明白他不相信这方子是自己开的。
“李神医在乌达帐蓬里?”国师将那张药方举到眼前,抖了抖,“字儿写的可不怎么样,你跟李神医很熟?因为姚圣手?也是,神医之间,惺惺相惜的居多。”
“你胡说什么?胡说八道!”罗大吓的寒毛竖得老高,眼前这人不是人!是鬼!
“苏州怎么能出你这样的蠢货?老子真是……懒得理你,你!叫乌达来!算了,别去了,怪不得把苏娜接到他帐蓬里,原来除了一,还有二!好一个乌达,老子都有点佩服了,这北戎人也能出一个两个长脑子的,真是不容易!”
国师脸上的神情有几分古怪怅然,罗大急的抓耳挠腮,“喂,你别胡说!你可不能乱猜!没有什么李神医!李神医怎么可能在这里?完全不可能!这方子……这方子是在朔方城时,李先生给我的方子……”
“你称她李先生?嗯,很好!蠢货!”国师声音骤然提高,一巴掌打在罗大脑袋上,“被人戳穿,就闭嘴!闭嘴懂吧?苏州有你这样的蠢货,老子这颗心真是银瓶乍破屎尿流!”
罗大被国师一巴掌打懵了,不过闭嘴两个字倒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