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其盛故作若无其事,却没敢拿正眼去看已显慌乱神色的邱兰芝。他停住了手中的锯子,心里一阵疼痛,就避开这个让自己难过的话题说:“你说说,我那义兄柳承德也是个念过私塾的人,咋就把闺女管教出这个样子呢?以前我也没少去过柳家,杏梅小的时候也来过几次,那时她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这长大了,还咋就变得不懂事没规矩了呢!振坤也是个完蛋货,五大三粗的,却让一个女人耍戏着玩,我看不惯,等哪天得教训他们一下!要是传出去,真是伤风败俗呀!”

邱兰芝仍弯着腰在扶着一根木头,这时才直起腰来,擦了下额头鬓角上的汗,就镇定了下,语重心长地说:

“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说小姐不是小姐,说娘娘不是娘娘的,就别讲究一些俗礼了。不扭扭捏捏的,我看着倒也好,女大十八变嘛,百人百性体,你也不想想,杏梅要配振坤的确是有点儿委屈她了,要说起穷来,两家才是门当户对,这是瘸驴配破磨,两将就的事!你也别挑眼摸刺的了,她刚一来时,你看那小脸儿绷的,跟门神似的,我还真为儿子担心呢!现在看着总比一来时强些了,只要他们两个人好,咱俩看着就该高兴才对。就别仨鼻子眼多出那口气了,给他们掰生呀,我看是姐俩拜把子——多姨(余)!咱俩就装夜猫子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省得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俗话说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等时间长了就好了。依我看吧,这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没看见这段日子里儿子都变勤快了吗?只有老婆能改变他,以后就不用操心了。”

常言道:家有贤妻男人不做横事。邱兰芝说的是息事宁人的话。

村里人也都知道,他们俩是夫唱妇随,非常恩爱。

陶其盛哼了声说:“你都四十了,也没看你变到哪去!你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我看你这婆婆当的,是个受气的命!”

邱兰芝笑了,说:“我可没孙悟空那本事,也变不动了!我大概是菩萨托生的,看着别人媳妇受公婆虐待,我都觉得可怜!就说那个刘翠花吧,她咋就摊上像老荣家那家人呢,老的小的咋都牲口一样,动不动就对刘翠花不是打就是骂的,那个荣凡辉也是个混蛋,就听他那糊涂爹娘的,不但不管束儿子吧还纵容挑事儿的,说个啥就是个啥,一不加好话吧,鸡蛋里头挑骨头,刘翠花就要倒霉了!她长得是不咋的,有点儿砢碜,但是一个蔫蔫嘎嘎的老实人,从不多言多语,也勤快也孝顺的,咋就这么命苦呢?!这两口子,都儿大女长的了,没疼没热的还是夫妻吗?!每次看到她,我都为她感到不平,她像个受气包,被熊的是望眼害怕的。老荣家的人真不是个东西,让人看不惯!都知道荣家的人是死爹哭娘的活犟种,谁劝说也不进盐酱,也不知谁能给刘翠花主持公道!至于杏梅孝不孝顺,那就随她的便吧,只要她在咱们家没受窝囊气,也算是对得起她的爹娘了!你也别摆当公公的谱了,凡事都迁就着点儿,家和万事兴!就是你有一家之主的权力,也得掂量着使吧!要察颜观色,见风使舵——”

“少给我念经!”

“这是政治课。”

陶其盛拿起放在一旁板凳上的茶缸子,喝了口水说:“人在做,天在看。你也别听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了。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等碰到厉害的人,就会服软了。”

“只是让人看着太不过眼了!刘翠花也太懦弱了,娘家人只是在去年给她出了口恶气,娘家的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把荣凡辉打的都拉到裤子里了,还被打掉了颗门牙,都闹到动刀动枪的地步了!可是他仍不吸取教训,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他牲口八道的,不进盐酱,好坏不知,香臭不分,谁劝解朝谁来,村子里也没人敢为刘翠花出头露面的!他也就是最怕运昌了,因偷别人家的鸡,被运昌一怒下剁了他一根手指去,他也服软了!”

“谁叫他偷鸡摸狗的,运昌惩罚他真是大快人心!就荣老孬那个老倔头子,绝非善辈,你听他爹娘给他取这缺德名字吧,能好到哪儿去了!”

“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也就是运昌是他的克星,治服的了他,可如今运昌他却不在了,提起运昌就叫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你说,要是刘翠花她要是去求老伍家的人,只要伍家的人肯出头露面从中劝解,想必荣家的人是不敢不听的。”

“又不是沾亲带故的,谁愿没事找事?就别替别人操心了!一个蒙古蛋子,脾气死犟死犟的,谁愿跟他上纲上线的去绞真儿,没事干还喘气均乎呢!”

“你这是种族岐视,日本人不也叫你们支那——”

“你还是高丽棒子呢!”

“别扯这没用的了,那就说说咱们这个儿媳妇吧,她人长得那么俊,别人说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她和振坤的这门子亲事可是当初你撺掇着拍板钉钉儿的,无论是好是坏你都得迁就着些。说来也真是无巧不成书的事,你说杏梅她怎么会选那个地方出生呢?要不是你赶上了在她要憋死时朝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她恐怕是小命儿就没了,亲家也是生过儿子的人了,大概是一时急昏了头就没经验了。怀胎十二个月才生下来,真是件奇事了,另外还生了个跟肉蛋似的怪东西,听都没听说过!还真别说,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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