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声声要报仇的那个科西嘉人,曾从尼姆跟踪我到了巴黎。他曾躲在花园里,他曾袭击了我,曾看到过我掘那个坟,曾看到过我埋那个孩子,他或许会去打听您是什么人——不,他或许甚至在当时就已经知道了。将来有一天,难道他不会以此要挟来敲诈您吗?当他发觉我并没有被他刺死的时候,这不是他最方便的报复方法吗?所以,最最重要的事情,是我应该不惜冒任何危险来把过去的一切痕迹都抹掉。我应该抹掉一切能看到的形迹,在我的脑海里,这一切所留下的记忆太真实了。
“正是出于此,我才取消租约的;正是出于此,我才重去那间房;正是出于此,我才在那里等待的。
“夜晚来临了,我一直等到深夜。我没在那个房间里点灯。当风吹得那些门窗哗啦作响的时候,我发抖了,我随时都准备会在门背后发现一个躲藏着的人。我似乎处处都听到您在我身后的床上呻吟,我不敢回头去看。我的心跳异常的猛烈,以致我竟怕我的伤口会爆裂开来。终于,所有的这些声音都一一沉寂了下去。我知道我没什么可怕的了,没有人会看到或听到我,于是我决定下楼到花园里去。
“请听我说,埃米娜!我自以为我和别人一样的勇敢,可是一旦我从上身口袋里掏出那把我俩无比珍惜的,您一直挂在一只金戒指上的那把下楼梯的小钥匙,一旦我打开门,一旦我透过窗户,看到一轮苍白的月亮在那螺旋形的台阶上,投下一条宛如一个幽灵似的长长的白色光带时,我就贴着墙,几乎失声叫出来。我似乎觉得我快疯了。
“但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我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我唯一无法克服的就是我的双腿不停地在发抖。我紧紧地抓住了栏杆,只要我一松手,就会摔下去。我走到下面门口。在这扇门外,有一把铲子靠在墙上,我拿了它向树丛走去。我带着一盏遮光灯笼。到了草坪中央,我把它点了起来,然后继续向前走。
“当时是十一月底。花园里已毫无生气,树木只剩了一些长条枝子,石子路上的枯叶在我的脚下索索作响。
我害怕极了,当我走近树丛的时候,我甚至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手枪来给自己壮胆。我好像觉得时时都能在树枝丛中看到那个科西嘉人的影子。
“我提着遮光灯在树丛里照来照去;那里空荡荡的不见人影。我又向四下里看了一遍,确信只有我一个人在那儿;夜色中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一只猫头鹰的凄厉叫声偶尔打破这寂静,像是在召唤黑夜里的鬼魂似的。
“我把提灯挂在一根树杈上,我记得一年前我就是在这个地方掘的坑。过了一个夏天,草已经长得很茂密,秋天到了也没人去除草。不过,有一块草长得比较稀疏的地方,吸引了我的注意;显然我就是在这地方掘的土。 我马上动手干起来。
“一年多来,我久久期盼的这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所以,我心中充满了希望,我使劲地挖着。我多么细心地察看着每一束细草,总以为我的铲子会碰到某种东西。但是没有,我什么也没找到,虽然我所掘的洞比以前大了两倍。我以为自己弄错了地点。我转回身来,望着树丛,极力回忆当时的各种情形。一阵尖厉的冷风呼啸着穿过无叶的树枝,汗从我的额头上冒了出来。我记得被刺的时候我正在往洞里填泥土。我一面踩,一面扶着一棵假乌木树。我的身后有一块供散步时休息用的假山石。在倒下去的时候,我的手松开了树,曾碰到了那块冰凉的石头。而现在,我右边仍是乌木树,身后仍旧是那块石头。我像上次那样原地倒下去,起身后重新开始挖,把坑挖得大大的,可是依旧什么也没挖到!什么也没有!那只箱子不见了!”
“那只箱子不见了!”唐格拉尔夫人低声惊叫道,吓得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别以为这样一次就算完了,”维尔福继续说,“不,我把整个树丛都搜索了一遍。我想,那个刺客看到这只箱子,或许以为那是一箱宝物,想把它偷走。在发觉了真相以后,就另外掘了一个洞把它埋了起来,但树丛里什么也没有。于是我突然想到,他不会这样小心,只是把它抛在一个角落里去了。如果是这样,我必须等到天亮以后才能去找。于是我又回到了房间里去等候。”
“天哪!”
“天亮的时候,我又下去了。我首先去看了一下那个树丛。希望能找到一些在黑暗中疏忽过去的痕迹。我挖了一片二十尺见方、两尺多深的地面。一个工人一天都干不完的工作,我在一小时内就完成了。但我什么也没找到——绝对什么也没有。
“于是我就根据那个人可能扔在什么角落的推断开始寻找我的箱子。要真是这样的话,它应该被扔在通往房子后门的小路上;但这一次心的搜查和第一次一样徒劳。我带着一颗悬吊的心又回到树丛里,可是我对这树丛不抱任何希望了。”
“噢,”唐格拉尔夫人大声说道,“这已足以使您发疯了!”
“我当时也曾这样希望,”维尔福说,“但我并不那么走运。总之,当我的精力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就说:‘那人为什么要把死尸偷走呢?’”
“您曾说,”唐格拉尔夫人答道,“他需要把他当做一种证据,不是吗?”
“啊!不,夫人,不大可能是这样,人们不会把一具尸体保留一整年。他拿给某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