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才叙述过的那场谈话后的第二天,基督山伯爵果然带着阿里和另外几个仆人,还有他要试骑的那几匹马,去了奥特伊。但他头天晚上还没这打算,不用说,安德烈当然更不得而知了;伯爵之所以临时决定去奥特伊,是由于贝尔图乔到了的缘故。他刚从诺曼底回来,带来了别墅和双桅帆船的消息。别墅已经购置妥当,双桅帆船是一星期前到达的,船上有六名水手,已经办妥一应手续,停泊在一座小港湾里,随时可以出海。
伯爵对贝尔图乔的办事热忱大加赞赏,并要他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待命启程,因为他在法国的逗留时间不会再超过一个月了。
“现在,”他说,“我可能需要一夜的时间从巴黎抵达特雷港,我要在沿途分段安排八匹驿马,使我能在十小时之内跑完一百五十里路程。”
“大人已经表示过那种希望了,”贝尔图乔说,“那些马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我亲自去买、亲自去派定地点的。我所选的都是最合宜的地点,就是,在普通没有人驻足的小村子里。”
“那很好,”基督山说,“我要在这儿住一两天,您根据这一点去布置吧。”
贝尔图乔正要离开房间去做必要的吩咐的时候,巴蒂斯坦开门进来了;他拿着一只银盘,银盘上放着一封信。
“您到这儿来干什么?”伯爵看到他那种风尘仆仆的样子,就问道,“我想,我并没有派人去叫您吧?”
巴蒂斯坦并不回答,走到伯爵面前,呈上那封信。“是紧要的急信。”他说。伯爵拆开信,读道:
此信特为通知基督山先生,今晚将有人潜入阁下于香榭丽舍大街的府邸,意在窃取该人以为锁在盥洗室内写字台里的文件:素闻基督山伯爵先生勇敢过人,故大可不必向警方求援,唯因警方的介入或许将使提供此则消息者处境非常不利。伯爵先生只需置身卧室通盥洗室的门后,或隐伏在盥洗室内,即可制服此人。人太多或防范过于明显,势将吓退此名歹徒,致使基督山先生失却识破一名仇敌的机会,在下获悉此事纯属偶然,倘若歹徒此番不致动手,而待下次再做道理,则在下当无由再来奉告也。
伯爵的初念以为是贼党的一个诡计——是一套大骗法,要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个较小的危险上去,以便使自己遭受一个更大的危险。他原想不顾他那位匿名朋友的劝告——或许正因为那个劝告——要把那封信送到警务总监那儿去,但转念一想,那或许真是一个只有他自己能认识的仇人,假如真是如此,那么还是他独自对付为妙。伯爵的为人众所周知,他雄才大略,天塌下来能顶得住,就凭这种阳刚之气,就使他跻身于超人的行列,关于这一切,我们都毋庸置疑。以他所经历的生活,以他那下定的无所畏惧的决心,伯爵终于要品味一下这个他还未经历过的人生乐趣。他常常与天斗与地斗;与天斗上帝,与人斗魔鬼,都是无往而不胜。
“他们不是要我的文件,”基督山说,“他们是想来杀死我。 他们不是窃贼,而是刺客。我不愿意让警务总监来干涉我的私事。我很有钱,这件事情大可不必去占掉他那部门里的一部分预算经费。”
巴蒂斯坦交了信以后就退出房间,伯爵又把他叫回来。
“您回到巴黎去,”他说,“把那儿的仆人都找来。我要全家的人都到奥特伊来。”
“难道城里那个家一个人也不留,大人?”巴蒂斯坦问。
“不,只留下门房。”
“大人考虑一下,门房离正屋是很远的。”
“那会怎么样?”
“小偷把东西全搬光了,门房也听不到半点动静。”
“谁去偷?”
“贼。”
“您是一个傻瓜,巴蒂斯坦先生!贼或许会到房子里去偷东西,但那种事情却还不如有人不服从我那样可恼。”
巴蒂斯坦鞠了一躬。
“您懂得我的意思了吗?”伯爵说,“把您的同伴都带到这儿来,全体都来。但一切东西都依旧照常,只是把楼下的百叶窗关了。”
“二楼的呢?”
“您知道这是从来不关的。去吧!”
伯爵吩咐说,他要独自进餐,只留阿里一人侍候。
他照常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吃了饭,然后向阿里做了一个手势,叫他跟随他:他从边门出去,走到布洛涅大道,好像无意似的踏上到巴黎去的路,在黄昏时候,他发觉自己已经到了香榭丽舍大街三十号对面。
他的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门房的卧室里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而正如巴蒂斯坦所说的,门房和正室之间还相隔着四十步距离。
基督山背靠一棵大树,用他那极少看错的目光搜索着马路,察看着来往的行人,然后把目光移向邻近的大街,看着是否有人暗中伏击。十分钟过后,他确信无人窥视,便带着阿里飞速向侧门奔去,匆匆走进宅内;通过仆人进出的楼梯,来到他的卧室前,掏出随身钥匙,开门进室。他没有打开也没有触碰一扇窗帘,就连门房也丝毫没有发现主人已经入室,始终以为这座房子空空如也。
一到他的卧室里,伯爵就示意叫阿里止步;然后他走进盥洗室里,详细检查了一番。一切都照常——那张宝贵的写字台仍在原位,钥匙依旧插在抽屉上。他把抽屉结结实实地锁上,拿了钥匙,回到卧室门口,除掉门上的搭扣,走进屋里。
这期间,阿里按照伯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