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我?”
“是的,但有一个条件:您得等我走了以后才能打开来看。”
说完,他把刚得到的这件对他来说比任何珍宝都更贵重的纪念品,放进胸口的衣袋里,疾步走出地牢,出城堡回到了游船上。
“回马赛!”他说。
然后,他回头用眼睛盯住那座阴森森的牢狱。
“该死,”他诅咒道,“把我关在这座阴森牢房里的那些人!该死!忘记我被关在牢房里的那些人!”
当他经过加泰罗尼亚村的时候,伯爵把头埋在大衣里,轻声呼唤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获得了全胜,他两次推翻了怀疑。
他用一种温柔的几乎近于爱恋的声音所呼唤的那个名字,是海黛。
上岸以后,伯爵向坟地走去,他相信在那儿一定可以找到莫雷尔。
十年以前,他也曾虔敬地去找一座坟墓,但他枉费了一番心思。他带着千百万钱财回法国来的他,却没找到他那饿死的父亲的坟墓。
老莫雷尔墓地上也曾竖立过一个十字架,然而那十字架早已塌落,像所有掘墓者捎回公墓里倒朽的十字架一样,他的掘墓人将他的十字架也付之一炬了。
这位可敬的商人还算比较幸运,他能躺在他儿女的怀抱中合眼,他能被子女领着躺在比他早逝两年的妻子身旁永恒地安息。
两块大理石上分别刻着他们的名字,竖在一片小坟地的两边,四周围着栏杆,四棵柏树浓荫掩映。
莫雷尔正靠在一棵柏树上,两眼直盯着坟墓。
他悲痛欲绝,几乎失去了知觉。
“马克西米利安,”伯爵说,“您不应该看坟墓,而应该看那儿。”他以手指天。
“死者是无所不在的,”莫雷尔说,“我们离开巴黎的时候,您是这样告诉过我吗?”
“马克西米利安,”伯爵说,“您在途中要求我让您在马赛住几天。您现在还这样想吗?”
“我什么都不想,伯爵,我只是想,我在这里可以比别处少一点儿痛苦。”
“那也好,因为我必须得离开您了,但我还带着您的诺言呢,是不是?”
“啊,我忘记了,伯爵,”莫雷尔说,“我忘记了我说过什么话。”
“不!您没有忘记,因为您是一个恪守诺言的人,莫雷尔,因为您曾经发过誓,而且您要重发一遍誓。”
“噢,伯爵,可怜可怜我吧!伯爵,我已经够不幸的了!”
“我曾认识一个人,他比您要不幸得多,莫雷尔。”
“不可能的!”
“唉!”基督山叹息一声,“这就是我们可怜的人类诸多自负之一,每一个人都以为,他比在他身旁哭泣呻吟的不幸者更不幸。”
“还有什么比得上失去世界上唯一所爱唯一所希望的那个人更痛苦?”
“听着,莫雷尔,请您注意听我要对您说的话。我认识一个人,他也像您一样,曾把他全部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这个人当时还年轻,他有一个疼他的老父亲,他有一个爱他的未婚妻。就在他快要娶她时,一场命运的捉弄剥夺了他的自由,夺走了他的情人,毁掉了他梦寐以求坚信不疑的一生。倘不是上帝后来的启示说,这一切都是上苍为他一生的安排,他真要怀疑上帝的善良了。可是他当初对这种命运的捉弄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不幸,最后还是被打进一间黑牢的底层。”
“啊!”莫雷尔说,“黑牢里的人迟早是可以出来的。”
“他在那儿住了十四年,莫雷尔。”伯爵把手放在那青年的肩头上说。
马克西米利安打了一个寒战。“十四年?”他自言自语地说。
“十四年!”伯爵重复说,“在那个期间,他有过许多绝望的时候。也像您一样,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想要自杀。”
“是吗?”莫雷尔问道。
“嗯!在这最后的时刻,天主通过一个凡人给了他启示,因为天主已经不再创造奇迹了;也许一开始(被泪水蒙住的眼睛,是要一些时间才能完全睁开的),他并没有理解天主无限的仁慈;但是最终他懂得了忍耐和等待。有一天,他奇迹般地从坟墓中出来时,已经改变了容貌,变得富有,变得有权势,他几乎成了凡人的上帝;他的第一声恸哭是为父亲而发的: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我的父亲也死了。”莫雷尔说。
“是的,但您的父亲是在您的怀抱里去世的,他有钱,受人尊敬,享受过快乐,享足了天年。他的父亲却死在穷苦、绝望、怀疑之中。当他的儿子在十年以后来找他的坟墓时候,他的坟墓无法辨认了,没有一个人能说,那儿躺着您深爱的父亲!”
“上帝啊!”莫雷尔叹道。
“所以,那个人才是比您更不幸的人啊,莫雷尔,因为他甚至连他父亲的坟墓在那里都不知道!”
“但他至少还有他所爱的那个女人。”
“您错了,莫雷尔,那个女人……”
“她死了吗?”马克西米利安问道。
“比死更糟糕!她是个薄情女,嫁给了迫害她未婚夫的一个男人了。所以,您看,莫雷尔,他是一个比您更不幸的情人。”
“他得到上帝的安慰了吗?”
“上帝至少给了他安宁。”
“他还希望再得到快乐吗?”
“他一直在追求着马克西米利安。”
年轻人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