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枚针,”神甫说着就掀开他那破衣烂衫,拔出了一根又长又尖的鱼骨给唐泰斯看,鱼骨上有一个小小的针眼以备穿线之用,那上面还留有一小段线在那儿。“我一度曾想拆掉这些铁栅,”法里亚继续说,“从这个窗口里钻出去,您看,这个窗口比您那个多少要宽一点,虽然为了更易于逃走,应该把它挖得大一些。但我发现,我只能从这里落到一个像内院那样的地方,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所冒的危险太大了。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很小心地保存了我的绳梯,以备万一意想不到的机会来临时可以派上用场,我已经对您讲过了,机会是常常突然降临的。”
唐泰斯一面出神地注视着绳梯,一面在脑子里转着另一个念头。他想:像神甫这样聪明、灵巧和深思熟虑的人,或许能够替他解开那个谜,找出他遭祸的原因,尽管他自己曾努力去分析过,但始终找不到原因。
“您在想什么?”神甫看到年轻人露出那种出神的表情,就含笑问他原因。
“我在想,”唐泰斯答道,“首先,您所取得的这一切都是您经过很多努力并凭借您的才能得以实现的。将来一旦您自由了,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也许一事无成:我这过于旺盛的脑力可能会化为乌有。需要经受磨难才能发掘人类智力的某些神秘宝藏;同样,需要加强压力才能使火药爆炸。我的各种潜力本来到处浮游,由囚禁的生活集中到一点,凝聚在狭小的空间。而您知道,云相互挫击而生成电,由电生成火花,由火花生成了光。”
“不,我一无所知,”唐泰斯说,他因自己的无知而感到遗憾,“您所说的话在我听来就如天书。您如此博学,一定很快乐吧。”
神甫微笑了一下。说道:“您刚才不是说在想两件事吗?”
“是的。”
“两件事中您只告诉了我一件,还有另一件呢。”
“是这么回事:您已经告诉我您的身世了,但我还没有告诉您我的情况呢。”
“我的年轻朋友,您这么年轻,会经历什么大事。”
“一场极大的灾难光顾了它,”唐泰斯说,“我本不该遇上这场灾难,我很想找出究竟是谁给我造成的痛苦,以使我不再去咒骂上帝。”
“那么,您肯定别人对您的指控是冤枉了您吗?”
“绝对无中生有,我可以向世上我最亲爱的两个人来发誓,即我的父亲和梅尔塞苔丝。”
“说吧,”神甫说,他堵上藏东西的洞口,又把床推回到了原处,“让我来听听您的故事。”
于是,唐泰斯开始讲他自己的身世,实际上只包含了一次到印度和几次到勒旺的航行,接着就讲到了他最后这次航行;讲到了勒克莱尔船长是如何死的;如何从他那儿接过一包东西并交给了大元帅;又如何谒见了那位大人物,交了那包东西,并转交了一封致诺瓦蒂埃先生的信;然后又如何到达了马赛,见到了父亲;他还讲了自己是如何与梅尔塞苔丝相爱,如何举行他们的婚宴;如何被捕、受审和暂时关押在法院的监牢里;最后,又如何被关到伊夫堡来。说到这里,唐泰斯便说不下去了,甚至不知道他在这是坐牢已经有多久了。神甫等他讲完以后,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有一句格言说得很妙,”他想完了以后说道,“这句格言和我刚刚不久前讲过的话是相互联系的,即,虽然乱世易作恶,但人类的天性是不愿犯罪的。可是,文明使我们产生了yù_wàng、恶习和不良的嗜好,这种种因素有时会扼杀我们善良的本性,最终引导我们走上犯罪之路。所以那句格言是:不论何种坏事,欲抓那作恶之人,先得去找出能从那件坏事中得利之人。如果您不在,谁能从中得利呢?”
“我的天!谁都没什么好处。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您的回答是既不合逻辑又缺乏哲理。我的好朋友,世上万事万物,从国王和他的继承人到小官和他的接替者,都是相互有关联的。假如国王死了,他的继承人就可继承王位。假如小官死了,那接替他的人就可以接替他的位置,并拿到他每年一千二百里弗尔的薪水。这一千二百里弗尔作为他的官俸,在他看来,这笔钱就如同国王拥有一千二百万里弗尔一样的重要。每一个人,从最高阶级到最低阶级,在社会的各个阶层都有他的位置,在他的周围,聚集着一个利害相关的关系网,尔虞我诈,贪得无厌,就像笛卡尔的世界一样。不过,这些关系网随着本人地位的升高,越织越大。这是一座倒金字塔,全凭平衡力作用支撑在一个尖顶上。我们来谈谈您的关系网吧。您就要被任命为法老号的船长了?”
“是的。”
“您将要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为妻?”
“不错。”
“假如这两件事不能成功,谁可以从中得到女人呢?谁能当上法老号的船长呢?”
“没有,船员们都很喜欢我,要是他们有权可以自己选举船长的话,我相信他们一定会选我的。只有一个人对我有点恶感。我以前曾和他吵过一次架,甚至向他挑战过,要他和我决斗,但他拒绝了。”
“现在有点头绪了。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唐格拉尔。”
“他在船上是什么职务?”
“会计员。”
“假如您当了船长,您还会让他继续待在船上吗?”
“如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