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无需等别的信号,又立即从各条大街小巷向高碌街流去,好似一时闸住的激流又一齐涌入河床,浩浩荡荡的车流速度空前,在花岗岩砌成的两岸间流淌。
这时,人群中的喧哗和骚动又增添了一个新的内容。卖“长生烛”的出场了。长生烛,实际上就是蜡烛,最大的如复活节有的细蜡烛,最小的如灯心烛,这是狂欢节最后的一个节目,凡是参加这个大场面的演员,要做两件那些相反的事:保住自己的长生烛不熄灭;熄灭他人的长生烛。
长生烛犹如生命:传达生命的方法只找到了一种,而那是上帝所赐予的,但人却发明了成千上万种消灭生命的方法,虽然那些发明多少都是得到了魔鬼的帮助。要点燃长生烛只有用火。但谁能列举出那成千上万种熄灭长生烛的方法呢?巨人似的口风,奇形怪状的熄烛帽,超人用的扇子。每个人都急着去买长生烛,弗朗兹和阿尔贝也夹在人群当中。
夜幕急速地降临了。随着“买长生烛喽”这一声叫喊,成千个小贩立刻以尖锐的声音响应着,这时,人群中已开始燃起了两三朵星火。这是一个信号。
十分钟以后,五万支蜡烛的烛光闪烁了起来,从威尼斯宫蔓延到了bō_bō洛广场,又从bō_bō洛广场连续到了威尼斯宫。
这倒像真是在举行提灯会。不是亲眼目睹的人是难以想象这种情景的,那恰如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掉了下来,落到了地面上混在一起疯狂乱舞。同时还伴随着叫喊声,那是在世界任何其他地方都绝对听不到的,苦力追逐着王公贵族,乡下人追逐着城里人,每个人重点都在吹熄。
此刻如果老风神显形,他准要被拥戴为长生烛王,北风要成为王位的继承人。
这种烛光激流奔腾了将近两个钟头,高碌街照得如同白昼,连四五层楼上看客的脸都照得清清楚楚。
每隔五分钟,阿尔贝便看一次表,表针终于指在七点上了。
两位朋友这时已在蓬特费西街。阿尔贝跳出车外,手里举着长生烛。有两三个戴面具的人想来撞落他手中的长生烛,但阿尔贝可是个一流的掌术家,他把他们一个个的打发到街上去打滚了,然后夺路向圣贾科莫教堂走去。
教堂的台阶上挤满了戴面具的人,他们都拼命地在抢别人的火炬。弗朗兹用他的眼睛盯着阿尔贝。当他看到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的时候,立刻有一个脸上戴着面具,身穿农妇服装的人来夺掉他手中的长生烛,而他一点也没有抵抗。
弗朗兹离得太远,无法听见他俩说什么话;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话中毫无敌意,因为他看见阿尔贝和农妇臂挽臂地走开了。
他看见他俩在人群里闪现了一会儿,但到了马切洛街,他俩在他眼里失踪了。
突然,发出狂欢节闭幕信号的钟声震响,与此同时,所有的蜡烛都神奇般的熄灭了,仿佛有一股飓风一下子便把蜡烛都吹灭了。
弗朗兹置身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所有的叫喊声骤然停止了,好似带走光明的劲风同时也把声音卷走了。
马车把戴面罩的人们送回家,发出辚辚的滚动声;窗户后面还有少数几盏灯在闪亮,除此而外,万籁俱寂,一片漆黑。
狂欢节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