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些可怕的事发生以后,我就来侍奉大人了,我觉得再向大人提起他们未免太愚蠢了,因为贝尼代托已毫无下落,而我的嫂嫂也已经死了。”
“您对那件事怎么看?”基督山问道。
“这是一种惩罚,罚我所犯下的罪,”贝尔图乔答道,“噢,维尔福这一家人真都该天诛地灭!”
“我相信会的。”伯爵用一种郁闷的口吻喃喃地说道。
“现在,”贝尔图乔接着说道,“大人不难理解,这座我就此再没见过的别墅,这个我突然又踏了进来的花园,这个我杀了人的地点,为什么会使我产生如此难受的情绪了,也难怪你刚才想知道其原因了。因为,说到底,我还不能确信,就在我前面,在我的双脚下,德·维尔福先生是否就躺在他为他的孩子挖掘的坑里呢。”
“的确,一切事情都是可能的,”基督山离开了他所坐的长凳,站起身来,“甚至,”他低声接着说道,“或许那位检察官并没有死。布索尼神甫说得不错,你应该把您的身世讲给我听的,因为这可以使我将来不至于对您再发生误会了。至于贝尼代托,他既然这样罪大恶极,您后来有没有设法去打听一下,他究竟到哪儿去了,在干些什么?”
“没有!要是我知道他在哪儿,非但不会去找他,而且会赶紧逃开,像看见妖魔一般。我从没听人提到过他的名字,我真希望他已经死了。”
“别那么希望,贝尔图乔,”伯爵说道,“做恶人是不会就那样死的,因为上帝似乎还要关照他们,他要用他们来做他报复的工具。”
“希望如此,”贝尔图乔说道,“我只求今生今世再也不要看见他。伯爵先生,”管家卑下地躬身向前,又说道,“现在您一切都知道了。万能的主是我在天上的裁判官,而您就是我地上的裁判官。您难道不说几句安慰我的话吗?”
“说实在的,您说得有道理,我能对您说的,布索尼神甫也会对您这样说的,那就是您杀死的那个名叫维尔福的人该受到惩罚,以赎还他对您所犯下的,以及他也许还犯有的其他罪行。贝尼代托,倘若他还活着,就如我刚才对您说的,将会作为上天报复的工具,然后他本人也将受到惩罚。至于您,实际上,您只有一件事该责备自己,那就是问问自己,您既然已经把孩子从死亡中救出来,为什么不把他交还给他的母亲呢;这就是您的罪过,贝尔图乔。”
“没错,大人,这一点,正如您所说的,我干得很不对,在这一点上我简直像个懦夫。我把那个孩子救活以后,我最应尽的责任就是应当马上把他送还给他的母亲,但那样做,我就免不了要被人细细地盘问,而一经盘问,我自己多半就会被人捉住。而我当时却非常想活命,一半是为了我的嫂嫂,一半是出于我心里天生的那种傲性,我在报仇成功以后,总希望能干干净净地脱身。或许,也是那种贪生怕死的本能使我想避免冒险吧。噢!我真不如我那可怜的哥哥勇敢。”
贝尔图乔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脸,而基督山则用一种无法描述的目光凝视着他。伯爵暂时沉默了一会儿,这短暂的沉默使周围的气氛更加严肃起来,尤其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一会儿之后,他用一种完全不同于他平时那抑郁的口吻说道:
“为了正式结束这场谈话,请记住下面的话,我以前也常听见布索尼神甫本人这样说过,这就是,对付一切罪恶,只有两帖药:时间和沉默。现在,贝尔图乔先生,让我独自在花园散一会儿步吧。您是这个场景上的演员,因此它引起了您撕肝裂胆的痛苦,但我却有一种几乎是温暖的感受,这一来这块产业具有了双重的价值。您瞧,贝尔图乔先生,这些树之所以可爱是因为给人以荫蔽之处,而这些树荫之所以可爱是因为让人产生遐想和幻觉。瞧,我在这里买下了一个花园,原以为买下了一块四面围着墙的园地,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这块园地却突然变成了一个鬼影憧憧的花园,这在合同上可根本没有提到啊。不过,我喜欢鬼,因为我从未听人说过死鬼用六千年干的坏事能超过活人在一天之内所犯下的罪恶。回去吧,贝尔图乔先生,去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吧。在您安息的时刻,倘若听您忏悔的神甫不如布索尼神甫对您那么宽容的话,如果我还活在人世,那么您就让我来好了,在您的灵魂即将上路去作那人们称之为永生的崎岖跋涉时,我将会找到适当的话语来轻轻地慰抚您的灵魂的。”
贝尔图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便转身叹着气走了。当他走出了视线的时候,基督山就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地说:“这儿,就在这棵梧桐底下,是那婴儿的坟墓。那个是通花园的小门。这个角上是通卧室的暗梯。这些情节我用不着记录在本子上,因为它们就在我眼前,就在我的脚下,就在我的周围,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