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枝挠挠下巴。
怎么总感觉这人在夸了儿子的同时,也一点不落的夸了自己呢?
她正欲再问一些儿子的生活琐事,更加的了解这个小家伙一下,眼角余光却忽的瞄到了一样与周遭格局格格不入的物事。
叶离枝猛地转头,入目的正是一副正对着床头的人物画。
画上的人栩栩如生,每一笔都勾勒的极为细致,简直如真人身临其境,在暖色的烛火照耀下,几乎给人下一秒就要从画中款款步出的视觉错觉。
而那张脸是如此熟悉,熟悉的甚至让她有种自己正在照镜子的感觉。
“这、这是……”
安如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一笑,道:“是我太想你的时候画的,挂在这里,总不至于夜里太过寂寞。”
叶离枝被这巧夺天工的画作迷得如痴如醉,忍不住低声喃喃道:“我们家陛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有着不世之才,还真不是一般书呆子能比得上的……”
她的琴棋书画虽然也都是跟这人学的,但仔细想想,还真没有见他画过自己,也没有见过他为哪一副画作而如此倾尽心力的时候。
想?
到底是有多想,才能把每一个最不起眼的细节处都刻画的如此尽心竭力?
她抬手,想要临空描摹一下那由思念构成的道道刻骨铭心的线条,指尖却不可抑止的连着心一起发起颤来。
直到此刻,她才算是切身领教了一番落在安如晦身上的那份相思之苦,究竟是多么的逼人欲狂。
微凉的指尖忽然被人握住,包裹在了温暖的掌心之中。
安如晦道:“没什么的,都过去了,只要你还能够回到我的身边,便什么都不足挂齿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过去真的成为了过去,不值再提。
叶离枝的心却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的揪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离开是为了去做很重要的事,都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
但她却忘了,若没有这个男人对她的一步一步妥协、一步一步忍让、一步一步的等待和煎熬,她又怎么可能去放心大胆的冒险,淋漓尽致的报仇?
他尽可以以‘有夫之妇’的名义将自己困在这一方天地,整日整夜的守着他与孩子,寸步不能离。
什么私人恩怨,什么家国情仇,他也尽可以一意孤行的帮她揽下,自以为为她好的帮她全部解决,而丝毫不必顾忌她的感受。
可是……
他没有。
尽管担心她的安危,不舍与她分离,这个男人还是善解人意的没有随意插手她的事,让她想自己解决的事尽可以去自己解决,不至于留下任何遗憾。
可恶……
怎么可以对她这么好,怎么可以对她这么纵容,怎么可以对她这么专情!
万一她下辈子仍保有记忆,世上却再寻不到他的影子,叫她怎么独活,又让她如何用别人来将就和替代?!
这个男人真是……
看似温柔的一塌糊涂,实则,早已在潜移默化中,让人中了他的毒,自此以后,毒深入骨,生生世世无法解脱。
叶离枝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忽的将他的手就势拉了下来,磨了磨一口小白牙,张开嘴,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嘶——”
万万没想到刚才还多愁善感的小女人一下子居然变得这么野蛮,安如晦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她咬过的那只手下意识的抽动了一下,不过到底是没有舍得放开她。
“你……”他不解的问:“你做什么?”
叶离枝看他一眼,又低头在那道被自己咬出的牙印上舔了舔,活像打一鞭子又给一颗糖吃的恶魔主人,难得霸气的宣布道:
“你是我的,无论是谁,都别想从我这里将你抢走!”
安如晦一愣,还以为她是白天受了母后和宫女天如的刺激,忙安抚而宠溺的道:“好好好,我是你的,我的所有也都是你的,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吧。”
叶离枝满意一笑,点头应道:“嗯!”
***
为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将安景御送走的事很快被提上了日程。
也为怕路上出事,叶离枝决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将儿子秘密送走,再按照该有的程序走一遍,让别人误以为这才是护送皇子的真正队伍。
至于托谁来完成这个伟大而艰巨的秘密任务……叶离枝想也不想,几乎第一时间就定下了人选来——
柳星然。
冤大头柳门主接手这只粉团子时,一时间甚至不知该高兴叶离枝居然这么信任他,还是该哀叹自己又要车马劳顿一通了。
一同交给柳星然的,还有一沓厚厚的银票。
柳星然本来不想要——那点久远的、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先不提,他身为哥哥的,帮妹妹办点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要什么报酬?
但叶离枝却道:“柳大哥,这银钱并非只是给你的酬劳,小孩子照顾起来也需要诸多花销,所以,请你务必收下。”
也对,他一个大龄未婚男根本不会照顾这么小的小孩子,路上肯定需要雇个奶娘什么的。
柳星然想了想,只好将银票接了过来。
“你……”他看着眼前这对乔装打扮过后天不亮就来拜访他的小夫妻,再看看将孩子递给他后就再也不敢往那扔在沉睡之中的小宝宝身上看一眼的叶离枝,顿了顿,终是忍不住道:
“这孩子还这么小,怎的就要将他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