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见到马上的骑士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织锦箭袖劲装,依稀可见袖口纹着云纹。那人面上也是用宝蓝色的织锦帕子蒙住了面孔,只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凤眸。
柳五儿对这对眸子再熟悉不过了,她做梦的时候可是被这眸子瞪醒了好几次,还没来得及找正主儿算账呢!
本来柳五儿对这马上的骑士心中充满感激的,可是认出这对凤眸之后,柳五儿话一出口,画风就全变了,“我说怎么今天一出门就这么倒霉,原来是因为遇见你的缘故啊!”
那对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一对剑眉斜斜地朝上竖起。
“看在你今儿个帮我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你以前的无礼之处了。”这句话在柳五儿看来,已经很具备道谢的诚意了,于是她看似很大度地朝马上的骑士招了招手,随后就转身想要回到那扇角门里头去。
“你这是在怕什么?”卫若兰在马上冷冰冰地开口,“明明心里想知道,可还是拼了命要遮着掩着,这就是你所谓的勇敢,所谓的梦想,所谓的远大志向了?”
尼玛,柳五儿真的从心里恨上了这卫若兰。
她真的害怕——柳五儿本尊背后的秘密,在她看来,是个不能触碰的禁忌。这就是为什么她宁可放弃好奇心的驱使,一个人忍受层出不穷的噩梦,却从来不向第二个人提起。起码在这一刻,她只愿意躲着,做一个身份微贱的小丫头。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却总是要在这种时候出现,又时时刻刻提醒她?
她其实胸无大志,就只想走出这倒霉的贾府,做个厨娘,做生意挣点辛苦钱,顺便吃吃喝喝,这一生就可以无惊无险地过去了。而柳五儿背后的秘密,却铁定会给她带来烦恼,将她卷入纷争,从而破坏她平静的生活,毁了她那个简简单单的梦想。
真是的,原主的秘密为啥要她来继承、来背负?——真是气死她了。
柳五儿慢慢地回头,眼刀就嗖嗖嗖地朝卫若兰飞过去。
卫若兰丝毫不怕,眼神对他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杀伤力,他冷笑一声,扭过头,趾高气昂地打马走了。
只见一骑绝尘而去,只留柳五儿在当地。柳五儿却没动。
贾府角门的斜对面是个入口很隐蔽的小胡同。那胡同里蹲着个戴着毡帽的年轻人,帽檐压得很低,一双明亮的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这贾府角门这边的动静。从蒋玉菡到此与柳五儿相见,到钱槐陈岩等人出来吵闹,再到卫若兰相救柳五儿,将她送到角门外,再离开,这年轻人都一一看在眼里。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卫若兰身边的小九。
他隔着贾府外宽敞的街道,看着卫若兰与柳五儿一言不合,卫若兰自顾自离去。小九不禁张大了嘴,接着便摇头叹了口气出来。
他那位主子,自从在铁网山受伤,被眼前的这姑娘所救之后,整个人的口味就变了。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总是喜欢吩咐人做阳春面来吃,但是吃上两口就会推到一边,嘟嘟哝哝地抱怨说不是那个味儿。小九也不懂,那究竟是什么味儿啊!
直到后来,自家主子将那姑娘从城外给带回了城里,小九才明白,不是阳春面的味道有啥差别,所不同的,是做饭的人啊!
可是小九始终不明白的是,一个小厨娘而已,自家公子与贾府也算是相熟,大不了讨要过来,要什么味道的面条,都可以一日三餐,换着吃。早上阳春面,中午臊子面,晚上打卤面。
但是看着自家主子与这小厨娘相处的情形,小九又暗自摇头。这小厨娘脾气也太冲了,讨到自家府里,和公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公子是个大忙人,哪里经得起这么个吵法……
然而小九在对面这么看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只见原先站在角门外的柳五儿,突然腿一软,直接蹲在了角门门口,双手掩面,似乎痛哭起来。她若是直接哭出来倒也罢了,可是她却将所有的哭泣之声全部压在胸腔之中,外人听不见她的哭声,只能见到她胸前剧烈的起伏……
小九摇摇头,不敢再看,或是说不忍再看——柳五儿这般无声饮泣,百转千回,只会比寻常女人坐在地上嚎啕的情形,叫人难受百倍,怜惜千倍。果然,待柳五儿再抬起头,只见她面颊通红,眼睛也哭得肿了起来,大约是哭得胸堵气喘,柳五儿拼了命似地咳了两声,这才顺过气来。
柳五儿双手撑在地面上,扶着自己晃悠悠地站起来,谁想到她刚刚狂奔过,又受了一番惊吓、一番气恼,又蹲着哭了半晌,两条腿自然不听使唤。果然她两腿一软,又华丽丽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对面看着的小九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几乎想奔上前去将柳五儿扶起来。却有个人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小九接着听见一声冷哼,他一回头,自家主子那张肃穆冷厉的面孔就出现眼前。
小九郁闷了,这是哪出啊!公子若是不关心那小丫头,又怎么会大老远地还特地绕路回来,可是若说关心那丫头,明明见着她哭成这样,而且站都站不稳,为啥还阻止自己上前去搭把手?都说礼不下庶人,一个小丫头而已,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本没什么男女大防的忌讳,为啥就不行哩?
可是卫若兰却哑着嗓子,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对小九说话,也像是要告诉他自己——“路是要她自己走的,所以这个坎儿,一定要她自己过!”
小九完全不明白卫若兰在说什么,但是他一转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