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这丫头就是傻啊!都这时候了,忠心还管个啥用?凭你是牛府的小姐,还是个不起眼的丫头,一会儿都就没入官中发卖了。”刚才挥鞭打人的兵丁见了这情形,忍不住开口讥讽。
登时有人上前询问:“这位军爷,这牛家的家眷,是要发卖的么?”
当兵的平白被人称呼了一个“爷”字,当即挺直了胸,说:“是呀,上头传话,除了有罪之人入刑狱之外,其余一概没入官中发卖。”
旁边的百姓就有不少喜动颜色的,“哎呀,回头使点银子,就能买个官家的小姐回去当丫头。”
“切,你没见着那些个娇娇小姐,一个个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么,买回去当丫头,能做得了什么活计?”
“这你就不懂了,官家出来的小姐,滋味才与众不同么……”接下去的话,便是污言秽语,柳五儿这样未出阁的黄花闺女按理说是听不得的了。
柳五儿微微皱起了眉,牛家的命运,不知是否便昭示了贾府的将来。要知道,虽然在高鹗续书的笔下,贾府抄家之后随即否极泰来,可是历史上曹李两家,曹家曾遭二回抄家,而李家可真的是子女家仆男童yòu_nǚ,当街发卖,卖了数十天才卖完的啊!
柳五儿见那牛府小姐满面的泪痕,俯身将被打伤的丫头扶起来,轻声泣道:“玉梳,你这又是何苦来?”
丫头对着牛府小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牛府小姐微微颔首,扶起那丫头,两人一起,在兵丁的大声呼喝之中互相扶持着,蹒跚前行。可怜这个时代里,女子即便是出门的机会都不太多,谁想得到牛家这一对主仆,终于走出了家门,却是这样一个情形。
柳五儿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这样忠心的丫鬟和怜下的主子,实在是像极了紫鹃与黛玉。而贾府之中,忠心为主的丫鬟也不少,鸳鸯、平儿、司棋……不都是那样么,若是贾府有朝一日也落到这般田地,她们应该怎么办啊!
可是她还来不及想更多,远处又有人声喧哗,闹了起来。
“我们是孙府的人,过来退亲的啊!”
牛府小姐的脸色登时刷白,身子战栗,几乎站也站不稳了,被那个玉梳从旁扶着。
退亲?柳五儿抬了抬眉毛,心里好笑,这卫若兰卫家,还真是选了个良辰吉日去史侯府下定。这边一会儿是报丧,一会儿是抄家,这边眼下又闹着退亲,卫家这挑的什么日子,不会是没看黄历吧!
乡亲们一听“退亲”二字,八卦的神经又被撩拨起来,原本已经要散去的人群又迅速聚拢过来,等待看这一场当街退亲的好戏。
“对哟,这牛府的小姐,好像是聘给孙家的公子。牛府事败了,孙家就赶着来退亲。”
“这孙家也忒不仗义,当着人家面儿就这么嚷嚷着要退亲,这不是落井下石么?”
“还能怎么着?一会儿卖进了教坊司,难道还能娶回来做老婆不成?再说了,人家攀亲家的时候,牛府还是国公府呢!眼下爵位家产都一撸到底,什么都不是了,这亲还有什么结头啊!”
前面孙府已经和这被押过来的牛家人已经搭上了腔。只听一个中年妇人的哭声登时响了起来,“我的娇儿啊,牛家事败,可是她又犯了什么罪过,你们要这样当众折辱她……”
柳五儿心里也觉得义愤,这退亲不能私下退么,当街退亲,直接就是往人心口上再捅一把刀啊!这孙家也不晓得是什么人。柳五儿想到这里,立马联想到,孙家,中山狼,孙绍祖……
这时一位老妇人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要退亲,那便退!我早就说过,孙家无利不起早,是忘恩负义之徒,如今果然行此落井下石之事。你们既要退亲,那便将我家娇儿当初的定礼都还来!不过老身丑话可说在前头,你们家当日所给的定礼,如今已经都被官府抄没,你们若要讨回,自行去向官中去要便是!”
孙家的人没有想到牛家依然有这么硬气的老太太,噎了两句,半晌才说:“你们既然退不了当日的定礼,我们孙家为啥要再还当日的定礼给你们?这次过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了!”
听到这话,原本掩面而泣的牛小姐突然扬起脸,从自己袖子之中掏出一枚玉佩,奔至队伍前头,冲着孙家来人,将那玉佩一扔,说:“我还你的定礼!”说着,泪如雨下。
她见旁边一名兵丁手中的刀剑露在刀鞘之外,登时便冲了过去,额头往那刀刃上一撞,登时血溅当场。丫鬟玉梳,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
旁观的百姓都是呆了,待醒过神来,登时议论纷纷,有说好女不二嫁的,赞那牛小姐刚烈,也有笑那女子傻的,夫家明明悔了亲事,却还要为那无情无义之人殒命……
只有牛家女眷,还聚拢在牛小姐身边哭叫着。
柳五儿心中实在不忍,偏过身子挤出人群,慢慢辨了辨路径,往贾府那方向赶过去。
若换了是她柳五儿,她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她绝对是那种昧下玉佩,藏在空间里随时准备逃跑的人。想来那牛小姐,和孙家的少爷,应该连面都没有见过吧!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将父母辛苦养育了十数年的性命尽皆不要了,柳五儿无法认同这种价值观。
可是她偏偏又明白那牛小姐最后说“还你定礼”那一刻的决绝,逢上抄家这样的大事,牛小姐竟然还能记得将这枚玉佩带在身边,免于被官府抄走,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