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听了紫鹃所说的,不免也有些着急,说:“怎会?上次咱们府被查,连琴妹妹都被连累了退亲,而史大妹妹跟咱们府里亲缘更近,卫府还不是秉正不移,半句闲话都没有么?”
紫鹃急道:“这回不一样,姑娘。上回是咱们府被查,史侯府最多只是被连累,可是这一会是史侯府自己获罪啊!如今还不晓得是什么罪名,但万一这罪名大了,祸及妻女,卫家万万不可能娶罪妇进门,所以这婚事,就只能作罢啊!再者,两姓联姻,尤其讲究门当户对,史大姑娘这门亲事,原先可以算是门当户对的,可是要是这回史侯府真没挺过来,史大姑娘可就……”
听到这里,柳五儿不禁想起了她曾经亲见那镇国公府的小姐,被抄家之后被当街退亲,血溅长街的情形。她忍不住也白了脸,打了个寒噤。
黛玉见紫鹃和柳五儿都是如此,却不知为何,依然对卫家有信心,说:“我倒是愿意相信,只要这史侯的罪名不会降到史家女眷身上,卫家便不会轻易退了云妹妹的亲事。”
紫鹃奇道:“为何?”
黛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一码归一码么!”
紫鹃却说:“可是我怎么听说,史侯府获罪,也与卫家这门亲事有关系呢。”接着便将西宁郡王府到处找人,打算弹劾史侯府的市井传言,给黛玉讲了一遍。柳五儿也白着一张脸在旁边点头,表示自己也听说过这个传言。
黛玉听时,纤巧的眉头原先紧紧地蹙着,可是越听越是缓缓舒开,末了对紫鹃笑道:“听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放下心来了!”又说:“若是这个传闻是真的,那么我倒可以确定,卫家断断不会轻易退了云妹妹的亲事。”
紫鹃连忙问她怎么讲,黛玉便解释:“前些时候咱们府闹出事儿的那会儿,卫府便不肯轻易退亲,可见卫家是极讲信义的,至少是重视令誉清名的……”
柳五儿听见黛玉如此评价卫府,不觉有些别扭,手中便使劲将衣角紧紧揉成一团。
“……所以若是这时候卫家退亲,便坐实了趋炎附势的名头。而且我见过那西宁郡主,除却家世出身不提,德容言工,任何一道,都远不及史大妹妹。那卫公子我虽不曾见,可总也有耳闻,听说是个才貌仙郎,料来将来朝廷必能大用的。所以我料想卫家家主没有那么傻,这时候轻易退亲,而给了那西宁王府机会,这才真正绝了卫公子将来的仕途之路。”
说实话,黛玉虽是深闺弱女,但是这些时日在外交际的机会多了些。她本又是极聪慧的,因此这世家大族之间的门道,也能看出一二。因此柳五儿此刻听黛玉剖析得头头是道,免不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她听见“才貌仙郎”二字,也忍不住叹气。
可是紫鹃却不大同意,觉得将史家的希望放在尚未正式联姻的姻亲卫家身上,有些不大靠谱,连声问黛玉,究竟为何就能断定卫家一定不会背信退亲。
岂料黛玉杏眼一瞪,看着紫鹃说了几个字:“这是我的直觉——”登时将紫鹃给噎了回去。
柳五儿也被噎得够呛,可是她却想起早先在东平王妃面前,林黛玉就曾断言柳五儿一定不愿意留在东平王府,与她后来的表现一模一样。可见这黛玉聪慧,看人自有看得极准的地方。
柳五儿的判断基本与黛玉一致。她刚听说史侯府出事的时候,心里便一痛,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史侯府这样一出事,便更是将卫史二人紧紧地绑了在一起,卫史姻缘一定,她柳五儿此时便永远会是个路人……如今黛玉这样一说,她更确信了几分,心里排山倒海似地难受,可是面上又不敢现出来。
几个人正说着话,探春来了。
紫鹃连忙将柳五儿拉下去,退在一旁。探春原与柳五儿不熟,也没计较,坐下来与黛玉说了来意,却是在商议待元春产子之后,她们做姐妹的,该如何向宫中道贺之类的事情。黛玉问她知不知道史侯府的事情,探春竟瞠目不知,惊问之下,才晓得史侯获罪,当下大惊失色。
贾探春固然精明,听说这样的事情,登时也慌了手脚,全无半点主意。黛玉与探春计议了半天,实在也没商议出什么办法,只能叫紫鹃和柳五儿想办法先在园子外头打听消息,待史家女眷的处置一旦有消息,便想办法通知园子里头。
紫鹃与柳五儿领命,正要拜别黛玉的时候,探春却发话了,说:“你是柳家那个姑娘吧!”
柳五儿点头说是。
谁知探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太太以为你死了!”
柳五儿苦笑一声,她实在是无暇顾及王夫人怎么看待她,而且如今她这副心境,实在和死了也差不了太多。
探春说完这句,又转过头去和黛玉说话,说起这园子里近来的冷清,“眼看二姐姐就要嫁了,宝姐姐也家去了,再也不往我们家里来,二哥哥如今天天要上学去,园子里就只剩我们几个,实在是……唉,林姐姐,你若得空,便来我秋爽斋坐坐,咱们两个好说说话。”说着便告辞而去,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史侯府的那桩事儿。
待探春离开,黛玉才面带痛苦之色,转过脸来,叹道:“我常听他们说这个算正经亲戚,那个不算正经亲戚。如今我才明白,我和云儿,都算不得什么台面上的人儿,和宫里那位大姐姐比起来,绝错不了次序去的。”
是呀,这个节骨眼儿下,对于贾府中人来说,还会有什么比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