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儿本以为钱槐是个怂货,早先见势不对,便偷偷溜走。可是眼下看来,钱槐却更像是个憨货,偷偷取了武器,然后再偷偷地转回来。
但在柳五儿眼里,这钱槐还真是个有勇无谋的憨货啊,他就凭一柄斧子,难道还能把早先那个气焰滔天的小周衙内及其手下赶走不成?
此时看来,钱槐似乎依然是个怂货,他见到柳五儿的眼光转过来,已经骇得魂不守舍,只能踮着脚,慢慢往人群后头躲,指望能悄无声息地从柳五儿眼前溜走。
柳五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不再看钱槐。钱槐以前做过的事,她决计不会原谅,但是眼前的钱槐,毕竟对她表现出了这么一点点善意。因此柳五儿没有立刻想将他赶走。
翠缕则悄悄地从豆腐坊里钻出来,满怀崇拜的眼光看着柳五儿,赞叹道:“五儿姐,您真是本事!”
柳五儿不自觉地挺了挺胸,心道:那是!
却没想到翠缕加了一句,“连这么老的王爷都向着你——”
一句话出口,柳五儿险些吐血,连忙伸手握住翠缕的嘴,四处看看,确认忠顺王爷不会听见,这才放下心来。她想,这忠顺王爷明摆着现在就讨厌人家在他面前说一个“老”字,翠缕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忠顺王爷为啥这么怕人觉得他老了?难道是因为和蒋玉菡年龄差距过大,显得实在是老牛吃嫩草了?
柳五儿一想到这儿,忍不住心里偷笑了几声。
*
按照忠顺王爷的吩咐,柳五儿当下便重整旗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将她的豆花再改良一下,更进一步。然而却苦于材料所限,有些上好的南货,在偌大的外城,竟然买不到。
柳五儿将明天接待忠顺王爷大驾光临的准备工作又检查了一遍,不禁皱起眉头,材料缺、器皿缺,这样缺,那样也缺。她的豆花铺子,或许能两文钱一碗,卖给外城的百姓当早餐。但是对于忠顺王这样资深的老饕来说,确实处处是瑕疵。柳五儿前世是个名厨,作为一名名厨的自尊,令她决计不能敷衍了事。可是,这又该怎么样呢?
正想着,远远的街角转过来个人,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抹着额角的汗,奔到柳五儿跟前,对柳五儿说:“柳……姑娘,您叫我好找!”说着往摊边的板凳上一坐,直喘粗气。
柳五儿笑道:“是王爷请您过来的?”这人她也认识,算是相熟——忠顺王府上的孙管事。
孙管事喘了好一会儿,总算活泛过来,冲着柳五儿说:“我说柳姑娘啊……我这一听说您这儿又出了事故,我可是心中惦记得紧那……”
柳五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说重点!”
孙管事挠挠头,心想,这话说得不重啊。不过他还是决定就此直奔主题,对柳五儿说:“王爷说了,明儿早上过来你这儿吃豆花,担心你这儿材料器皿都不行。所以叫我来看看,有什么缺的,帮着采买采买,置办置办。”
柳五儿眼角微微抽了抽,感情这忠顺王爷想得挺美,想让她这间豆花铺子成为量身定制的“忠顺王家豆花铺”!
翠缕在旁边大喜,一推柳五儿,说:“五儿姐,这下可好,你不刚刚还在愁材料的事儿么?”
柳五儿斜眼看看孙管事,立即就想起了忠顺王府的规模宏大的大厨房,和那个应有尽有的食材库。如果向孙管事开口,那么忠顺亲王的要求则一定可以被满足。不过这样,她这间豆花铺子,就要变成“王府特供”豆花铺了。柳五儿想到这儿,还是有些犹豫。
她环视自己的这间小豆花铺子,里里外外的桌椅板凳、炉灶器皿,无一不是寻常百姓所用的东西,也不晓得用了多少年,从前任主人那里接手下来,表面都泛着岁月的痕迹。
而豆花铺子外头来来往往的人,大多都是这里的街坊,这些时日里也都与她混熟了。他们喜欢她做的豆花儿,但也不是时时都会来吃,但是只要来了,便会钱……
柳五儿仿佛可以想见自己当年参加孔府宴的样子,盛装华服,将做出的菜肴奉给那些品味刁钻到极点的贵族食客们。然而她看看现在豆花铺子里的这副场景,柳五儿好像登时想通了什么——相比做一个只能满足一个人的口味的厨娘,她似乎更喜欢做一个人人口里称道的“豆腐西施”。
于是她就凑近孙管事,说了几句。
孙管事听得瞪圆了双眼,说:“哎呀柳姑娘啊,你确定,你就只要这几样东西?”
“是呀!”柳五儿点点头,说:“千万不要那些金贵的,也不要宴席上使的,就要平常用的就好。”
孙管事皱着眉头想了想,转脸见柳五儿一脸的自信,点头道:“好!”
柳五儿笑笑,说:“别的就不要了!”
孙管事惊道:“别的就不要了?我可是听王爷说……他要最好的材料,你要什么,就给你置办什么。要是明天他觉得不好,回头你的双手,又……”孙管事悬崖勒马,将“危险了”三个字吞进了肚子里。
然而柳五儿却不为所动,冲孙管事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您放心,给王爷做事,我什么时候出过纰漏了?”
孙管事见惯柳五儿的本事,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还是信了她的话,点头走了。临走的时候说明天一定一大早就将东西送过来。
*
尽管在孙管事面前夸下了海口,柳五儿可丝毫不敢怠慢。当下马上开始处置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