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薛淼淼迫不及待的样子,老人颓然垮下肩膀,眼底的沟壑褶皱间是难以平复的无奈。
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任何事情。
薛淼淼自是读不懂师父的表情,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男人,那个差点因为他死去,此时正在呼唤她的男人,她应该快点回去和他见面,免得让他担忧。
但她忽而发现她跪在地上的双腿动弹不得。
她困惑地看向师父。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动不了了?我是死了还是?”
心里也因此着急起来,小嘴儿抿得紧绷。
师父根本就不想看到她,别开眼去。
“师父……”
她到底犯了什么错,惹得她老人家这么生气,连话都不肯和她说。
薛淼淼百思不得其解,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束缚,但都是枉然,她挣脱不掉,只得跪着。
上面。
本已渐小的雨势猛地迅猛,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夹杂着冰坨子。
是下冰雹了。
避难的人愈发慌张躲在临时棚下,没人再管那个发疯的女人。
消防队员迟迟没有把那一块大泥板弄走,钟浩天就趴在那里,已经将半个胳膊积压进去,被摩擦得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他替薛淼淼擦着脸上的血,替她挡着冰雹,不让雨水砸进缝隙里去。
那些锋利坚硬的冰渣子就都统统砸在他的身上。
“淼淼,我知道你死不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对不对?我会把你救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会把你救出来。”
钟浩天心疼地擦着她的脸,殊不知自己胳膊的血也成柱地往下滑,顺着他的手指,滴溅在了她的脸上,甚至从她闭着的眼缝里渗入进去。
薛淼淼觉得眼睛有些痒。
抬手去搓,有温热的东西从眼睛内夺眶而出,沾得她满手都是。
她呆怔住,匪夷所思地张大嘴角,她自己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但眼眶里就不断有血涌出来,顿时慌了手脚。
“师父,我这是怎么了?我的眼睛流血了。”
会瞎是不是?一般眼睛流血都会瞎的,但她不想变成瞎子。
期期艾艾地求着师父,但她老人家漠然肃穆的表情实在让人望而生畏,薛淼淼有些怕,只是自己怯怯地用手去擦,擦了又冒出来,不停地冒出来,跟里面藏着泉眼儿似的。
脑子愈发变得混乱不堪,不受控制,很多不曾经历过的画面开始交错涌动。
车祸,新娘子,夏桑。
救命恩人,我叫薛淼淼,薛宝钗的薛,三个水的淼。
救恩恩人,车祸不能怪司机,司机大叔是无辜的,是你的新娘子有问题!
桑葚,姐姐会带你出去的。
傲娇小瓜子,你和你爹一个德行。
……
一帧帧混乱的画面在她脑子里快闪。
薛淼淼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想到那天晚上钟浩天跟她讲的故事,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可随着画面持续地播放,她的心渐渐沉溺,眉心紧拧在一起。夺眶而出的,不仅有血,还有泪。
隔着迷蒙的血泪,她刹那间明白了所有。
出现在她脑子里的,都是她的记忆,是她被师父剥夺的记忆。
上一次从轮回之地跌落到这个地方,她就是这么见到师父的,师父说她和钟浩天注定不能在一起,不然就会有劫难。于是强行抽走了原生的记忆,植入了新的。
可即便是这样,只要她遇到钟浩天,还是会爱上的,不是么?
这是天命,就算是师父也违背不了的。
薛淼淼无声地流着泪,流着流着就是笑了,事实证明,不管以怎样的方式存在,只要活着,只要相见,她和他就会相爱。
她突然感到很欣慰,笑着看向脸色黑凝的师父。
“师父,还是全部都想起来了,那个人,原来是我的丈夫。”
轻飘飘地说着,眉宇间却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对眼前的师父,已不是之前的怯懦害怕。
老人看着她,只剩叹息。
一切都是徒劳。
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宿命。
“到底还是想起来了,天命不可违,还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所以我现在可以回去了吗?”钟浩天还在上面呼唤着她,喊着她的名字,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去和他团聚,想要一家人团聚。
这两年,她错过了太多的东西。
老人端坐着,忧虑地紧皱着眉,盯着她欣喜若狂的小脸。
她这生生世世,注定是为那个男人而活,但她们整个家族的使命和她的劫数,总得有人去承担。
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徒儿,听为师一句劝,你和那个男人,是不可能有好日子的,是劫难,劫难啊。”
薛淼淼敛去笑意,盯着师父焦虑的模样,神情坚定,不卑不亢,“可是师父,这句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但有什么用呢?就算你把我的记忆完全换掉,就算我变成全新的薛淼淼,可是遇到他之后还是会爱上,还是会重蹈覆辙。既然这样,您又何必拦着我,做一些无用功。”
“不如让我去过我的生活吧,未来是怎样我不知道,但和他一起,能过一分钟是一分钟,这一分钟我都不想浪费在和你争辩上,因为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爱他,不会有任何改变。
“孽徒!”
“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你们俩人受苦受难吗?”
薛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