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鹏特地请来的那位稳婆,果然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不愧她在这周边是口碑最好的接生嬷嬷。春娇早产下来的那个小女孩儿,这嬷嬷虽是最终尽力了也没能救活,但是春娇的命却是被她保住了。
只是这嬷嬷也甚是直白的跟梅氏说了:“里头那位姨奶奶虽说是保住了,但也元气大伤,就是姨奶奶还年轻,恢复起来比寻常人快些,怕是也难指望以后了……且让她多吃多补少想事的好好养着罢,说不准修养个十年八载的,也就元气恢复回来了。”
梅氏听懂了稳婆的言下之意,知道这意思是春娇自此以后对自己再无威胁,这明明是让人高兴的事儿才对,梅氏却无由来的觉着这高兴之下藏着一种说不清的悲凉心情。
也许是同为女人的那种兔死狐悲?想起拂袖而去、再也不闻不问的赵鹏,梅氏只下意识的紧紧抓住自己手心里的帕子,像是给自己点儿支撑,年轻貌美的小姨娘,一旦生了在赵鹏眼中是赔钱货的女儿,最后也就是沦落成了不管死活的弃子了,更何况梅氏自知自己已是年老色衰?
梅氏心底发凉的同时,暗暗下定了决心,什么都是虚的,只有紧紧握在手心里的银钱是实在的!以后谁也别想轻易在她手里挖出钱来花!
稳婆见梅氏站在那儿神色不定,许久都不曾开口,便以为她是觉着没了个孩子是晦气,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夫人可是觉着那孩子不甚吉利?是不是老婆子代为帮贵府送去城郊外头庙里做个小法事,花点儿钱念几卷经文超度超度再葬了的好?”
梅氏回过神来,先是跟稳婆点头道:“这事就劳烦嬷嬷代办了,春娇是她自己没福,留不住这孩子,这孩子也是和咱们府里缘分太浅……这也是天意,怨不得谁,嬷嬷受累些,让庙里的师傅们多念两卷经文,等这孩子早日往生极乐去罢。”而后又回头吩咐山雀儿:“你且带着嬷嬷往管家那儿支钱去,就说我说的,连着给请大和尚念经文的都是走上等的,公帐里头出就是了。”
山雀儿便也点头应了,领着稳婆抬脚就走了。
梅氏自己掀开内室的帘子走了进去,彼时春娇正昏昏沉沉的歪着在枕上沉睡着,梅氏细看看,只见春娇脸白如纸,额上湿发贴了半边脸,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干净净,若不是胸口还有平稳的起伏,梅氏都要以为她这是死过去了!
内室里被封的严严密密的一点儿不透风,淡淡的血腥味儿在这里久久不散,守在春娇床边脚踏上坐着的小叶子见梅氏进来,忙不迭的站起来问道:“夫人来看春娇姨娘来了?她刚刚才睡过去的,要不要我喊醒她?”
梅氏摇摇头,难得的现出一点对春娇的怜悯来,只说道:“让她歇着罢,今儿也不早了。”说着再看春娇一眼就往外头走了。
走到了门边,梅氏忽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声吩咐身旁跟着送她出门的小叶子道:“好生照料着,有什么要花的要使的,只管和山雀儿说,至于老爷那儿,书房里头还是少去,老爷心情不好呢。”
小叶子楞楞的应了是,梅氏见她总是这样呆呆的,也只得无奈一笑,心里自嘲自己难得的发一回善心,却是未必能让小叶子传达好了给春娇,更未必会让春娇领情,简直就是媚眼作与瞎子看了。好在梅氏也没心情去计较这些,自己笑一笑也就罢了。
梅氏走到回廊里,抬头看看那边树梢上,竟是已经有了一轮明月斜斜的挂在那儿了,梅氏才恍然,这原来竟是已经入了夜了。感慨完后,梅氏正要回房歇歇,眼角余光却是见着了一抹月白色身影蜷缩在回廊春娇这屋子的窗下。
梅氏回头定睛一看,原来这却是早被众人忘记了的被赵鹏罚跪的菱花。菱花早就不复平日里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光鲜模样了,衣襟、衣角、裙摆,处处都有零碎的点心碎屑和点点已经干涸了的暗红血迹。
大概是因为跪得久了,菱花的衣裙上折痕也甚是明显,这时候她已经是倦得靠在那廊柱上睡着了,不仅衣衫带了凌乱,甚至是头上发髻也略有散开,几缕长短不一的散发垂在她脸侧和肩上,更显得她憔悴无比。
梅氏觉着今儿大概是因为赵鹏的无情让自己犯了心软的病了,这样子的菱花和里头那同样可怜兮兮的春娇,让她一边心里觉得快意的同时,又忍不住夹杂了许多不忍。或许只面对了同一个男人的无情之后,同是身为女人,就让她对这两个平时看不惯的小姨娘也多了两分同情心?
轻轻叹口气,梅氏也没有再回头去看菱花了,反是直接往月洞门走了去,只是走到月洞门附近的时候,招手把在凉亭那儿打扫的两个粗使婆子喊了来,遥遥指着菱花的方向道:“你们去把菱花姨娘送回她房里去罢,也别说是谁喊你送的,要是她问起,你们就说是大夫说了,春娇姨娘要静养才得好,老爷让这院子里的众人且都安静些就得了。”
两个婆子都忙忙的放下手里的扫帚恭敬应了,目送着梅氏独自一人出了月洞门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一个婆子便低声道:“夫人今儿算是大发善心了,居然是喊咱们去管那菱花姨娘了!要依我说,那位姨奶奶也是活该的,平日里得瑟过了,被老爷收拾也是自找的苦头吃!只是苦了咱们了,又得额外多一重功夫做了!”
另一个婆子一边将扫帚收起放好,一边也低声应道:“得了,且别抱怨了,不见着这天都黑压压的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