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彦想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在想什么,梁子彦很清楚。
说是有事,连夜出了门,临走的时候还特别嘱咐她不要再哭,不要再胡思乱想。
她心里有委屈,更有千万个不舍,但始终没好意思说出来,他已经照顾自己那么长时间了,加上他的事不会是小事,都知道他今天求婚,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是绝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平日里的磨叽也没有了,爽快地点头看他走出去。倒是他满脸放心不下,出门之后不到半个小时,吴书纯就来了。
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陪伴自己的居然是那个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往来的情敌吴书纯。
吴书纯这个人骨子里有些小清高,所以看起来对谁都是看不起的样子,一旦让她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立刻就冰封融化,待人也热心。
知道她心里难过什么,并不提起,只是陪她说说别的小闲话,处处陪着小心。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朋友。
遥远的“四人帮”。
现在都怎么样了?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闹翻的闹翻,细细想来,自己从未用心经营过友谊,总以为她们就在那里,有的时候还闹些小情绪,对于李小禾的愧疚更甚,一直都以为自己忍耐,实则却是彻头彻尾的忽略。
忧伤一旦发作便不可抵挡,瞬间将整个人都吞没了,也许是察觉到自己没有办法安抚她低等チ搜籼ù虻缁埃用不了十分钟,杨达远就到了。
带着吃的、喝的,坐下来就打开红酒瓶,打开电视。
哄闹中,她心情更加郁闷,窗外的天色愈发深沉,风呼呼地吹着,梁子彦这一出门,最少也要明天早上才会回来。
她有气无力地搭在沙发上,听着杨达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冷笑话和吴书纯捧场的笑,心里知道自己的样子会让他们都很担心,但笑不出来,就是笑不出来。
最后的结果是,杨达远和吴书纯睡着了,情侣一般亲密地靠在一起,都躺在沙发上,电视还响着。
她找来毯子替他们盖好,自己一个人走出去。
天色渐渐亮起来,周围早起的人已经开始为生计奔忙,这让她想起了自己早先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有走到今天这一步,还需要想着明天该在什么地方落脚,该用什么养活自己,该拿什么去给沐阳交学费,心里揣着仇恨,走路都带着风。
可是今天,她弄清了父亲的死是为什么,让该死的凶手得到了惩罚,可为什么她内心却愈发痛苦了呢?
当知道有人因她的执念而死的时候,她感觉像是天塌下来一样,即便他就在身边,也没有内心的安宁,又是一个可怕的早晨,一旦开市,那些人就不知道会用什么样卑劣的手段让股价继续下挫,指不定会有多少无辜的小市民因为一时贪念赔得倾家荡产。
她和魔鬼们做了一笔交易,魔鬼得到最大化的利益,她得到复仇后的快感,可现在,全世界都疯了。
尤其是她,说不定就得从这个地方跳下去。
开盘在即,她走得愈发快了。
茫然无助地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只能呆呆地看着正前方。
梁子彦给她来电话。
她强打起精神,不是不知道他有多危险,所以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还没有从一蹶不振的痛苦中回过神来,笑问:“你能回家了吗?”
“我现在就在家里,你去哪儿了?”他充满了焦灼。
“我出来转转,透口气,马上就回家。”她已经是罪人了,不能再对不起他。
他笑道:“不要担心了,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你快回来,我来告诉你。”
从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将近二十分钟才回到家,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就走了那么长时间!
家里非常热闹,熟睡的两个活宝醒了,梁子彦在,刘鸥在,连赵博也来了。
她没想到赵博会在,有些不知所措。
梁子彦笑道:“不要担心,这件事我爸爸会解决的,他已经让赵氏集团的投资部去分散购买股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全额收购这些公司。”
梁子彦是个局外人,学的是法律,做的是特警,所以他并不知道所谓的全额收购是怎样的一场血腥厮杀。
当然,赵氏集团财力惊人,却也是刚刚从涉黑丑闻的阴影中走出来,自身元气大伤,现在居然为了她的一个鲁莽决定说收购就收购,那些公司也都不是简单的。
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她知道赵博是商业奇才,因而更清楚,做这样愚蠢而又荒唐的决定对赵博来说是多么可笑的。
简单来说就是五个字,损人不利已。
她长大了嘴巴。
这件事,连刘鸥也不拦着,她有些局促,忙起身说:“不必的。”
“放松一点儿,孩子。”赵博笑道,“就当我们玩儿一个游戏,输赢不必挂怀,最重要的是,心安理得。”
她彻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抓住梁子彦,小声说:“子彦,快阻止赵叔叔,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知道。”他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是我恳求他帮忙的。”
她愣了一下。
“你我同样是没有办法解开心结的人,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可以纠结几年甚至几十年,沐夕,我不希望你留下任何遗憾。”他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爸爸的公司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才叫遗憾呢!”她急得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