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厕之中,最后一个洗手间的阴气最重。
马桶之上,坐着一个黑发如瀑的女人,红裙无风自扬,垂着头,看不到脸。
钟夙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现戚不负的。
她抬起苍白的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英俊挺拔的年轻男人,眸子阴沉。
男人缓缓开口:“老李是你害死的?”
她张了张嘴,空气的温度都不由得降了下来,随后幽幽地答了一个字:“是……”
他的声音虽无阴气,却甚为冷硬:“孽障。”
于是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她被锁在了这个男人胸前的古玉之中,若非鬼王留下的印保她,早已魂飞魄散。
西南的空气有些湿热,行走在山路上的男人身影模糊,略显孤单。
古玉之内,不甘心的红影似乎是动了动。
“臭人类,你有本事将让姑奶奶灰飞烟灭啊!”
“喂,死男人,姑奶奶可是有后台的,你敢抓我,小心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喂喂,不要假装听不到……”
戚不负有些懊恼,作为一只孤魂野鬼中的佼佼者,行走江湖多年,头一次栽了,不过得罪她的,向来没有好下场,待到她重获自由,一定会让他明白错字怎么写!
似乎是受不了她的啰嗦,男人一边走着,一边开口:“这几天里,你每天嚷嚷,真的不累吗?”
戚不负说:“姑奶奶说的都是真的,你还是趁早放了我,现在不放,早晚也要放。”
他丝毫不理会她的话,淡淡地说:“我是人类,但是我不臭,我是男人,但是我是活的,综上所述,你说的都是鬼话。我并非没有方法让你灰飞烟灭,只是禁锢一只厉鬼的自由,比让她灰飞烟灭更令鬼痛苦。”
鬼王下的保护封印,他又不是不能破。
戚不负只觉得头晕,这只天师说话,怎么感觉像个机器一样?
“姑奶奶出生那会儿,有个叫做牛顿的人发明了蒸汽机,你就跟机器一样,哐当哐当,无法改变节奏,冥顽不化……”
他沉默,继续赶路。
戚不负继续说:“姑奶奶修鬼几百年,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一个小小天师,竟然敢抓我……”
他还是沉默,依然继续赶路。
虽然鬼不会累,但是戚不负还是感觉无力了,但是她消停了一阵,再次开口:“喂,人类,你叫什么名字,姑奶奶要记下。”
天色渐暗,他轻声开口:“钟夙。”
戚不负喃喃地念了念,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迅速说:“钟夙,钟……你是钟家的人?”
如今在这道上,有本事抓她的,还是钟家人的,只有钟馗后人了,那个传说中降妖除魔,道法通天的死大叔……
钟夙不答,抬头看了看天色,山路越发崎岖,他还是保持着不快不慢地速度走着。
戚不负本以为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小阴阳师,生了一双阴阳眼便觉得了不起了,没想到这次真的玩大了。
周围,阴气在不知不觉间重了起来,戚不负虽然看不到周围的环境,但是她还是能够感觉到,这个臭天师,在朝着阴气的中心走去。
她想了想,问了一句:“喂,天师,你这是准备去哪啊?”
说实话,听说了他的名字之后,戚不负还是不由得尊敬了起来,要是不小心惹毛了,别说是鬼王的面子了,天王老子的面子他都不会给了……
空气还是闷闷的,但是温度却降了下来,多了一点冷意。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只有余光,照亮着崎岖的山路。
钟夙捏了捏胸前的古玉,淡漠地说道:“坎卦,先天数为六,后天数为一。”
戚不负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他放下古玉,说:“徒说卜卦,水性卦,代表着危险。”
话音一落,古玉之中传来“咯咯”的娇笑声,戚不负说:“小心点儿,天师!”
周围的阴气越来越重,不仅仅是因为快要天黑的原因,更是因为这个地方,她想,这里一定是一个极阴之地,适合她这种几百年的厉鬼。
钟夙不以为意,懒得搭理她,继续往深山老林里面走。
不知不觉间,天,彻底地黑了下来。
钟夙终于停了下来,放下身后的背包,整理着什么。
戚不负察觉到停顿,好奇地问了问:“喂,天师,你到底是要干嘛呢?”
钟夙一边忙着,一边说:“山路崎岖,山形弯折,这个地方,算是文曲峰型,多为凶峰,山势穴位之中,玄武拒尸,大凶之象,相信你也感觉到了,这里的阴气极重……”
不等他说完,戚不负便接话,说:“天师,你说的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别再往前了,赶紧走吧,以你的道行,根本对抗不了这里的东西的。”
钟夙轻哼一声,说:“我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这是西南阴气最重的一处养尸之地,前不久,有一伙外地大学生到这里来露营,全部都失踪了。”
戚不负笑了起来,也不急着让他放自己出去了。
她就等着,那个钟馗的后生晚辈自找死路,他在古玉上所下的封印也就没有效果了,到时候,自然就出去了。
冷风吹过,风中携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钟夙皱了皱眉头,不断往里走。
脚底如同踩到了什么,咯吱响了响,他拿起手电筒,低头照了照,仔细一看,正是白花花的臂骨,不远处,人类的半边头骨正对着漆黑的夜幕,面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