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说:“再过半个时辰,即是戌时,古人称黄昏,又名日夕、日暮、日晚等,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人劳碌一天,闩门准备休息了。狗卧门前守护,一有动静,就汪汪大叫,故称“戌狗”,狗有看家守护之意,代表着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有着守护。”
戚不负深吸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是为了孩子好,任何一点的好处都不能放过。
她说:“我能抗住,没事,等到戌时就戌时……”
狗有守护之意,能保孩子平安顺利成长。
戚不负觉得自己真的一点也不疼,她感觉不到强烈的疼痛,然而她始终觉得,她的身体在疼,那个孩子现在正在难受,这种感觉相当微妙。
老道士走出了房间,在走之前,还是加了一点新的烟。
他的面容略显沧桑,眸子饱经风霜。
老道士站在阴阳镇的出口,看着即将暗下去的天,看着淡淡的余晖,长长地吐出了一个烟圈,烟圈袅袅上升,如同一朵云缓缓消散。
戚不负终于是扛不住了,惨叫了一声,然后紧紧抓住了那个美艳的水妖产婆。
产婆扶着她躺着,看着弥漫阴气的肚子,轻轻摸了摸,说:“放轻松,我给镇上各路妖怪都接生过,经验丰富,姑娘大可放心。”
她抓着她的手臂,顶着惨白的面容,说:“我相信你,我没事……只是……你要给我讲故事。”
水妖产婆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抚了抚戚不负的脑袋,说:“好,我给你讲故事。”
戚不负闭上眼,觉得此时的自己,脑海里全部都是钟夙,她真的很想,很想抓住他的手臂,甚至将指甲扣进他的血肉里,然后对他说一句:“戚戚很害怕……”
如果是钟夙的话,他会怎么说呢?
“不用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腻歪的样子,感觉不像是钟夙的风格呢。
水妖产婆说:“六道生灵各有不同,虽然相似,但是每一种,都有其区别,姑娘,你别紧张,这并非是我第一次接生鬼子了……”
“在几百年前,中国清朝,我也还是个年轻的妖怪的时候,一个叫做德清县的地方,发生过叫做‘叫魂’的妖术事件。当时的德清县,需要造一座桥,为了造桥工程,要将木桩打入河底,而且还得足够稳固,因为这个过程太困难,对于当时的技术来说,有些难以办到,后来出现了一个术士,他说出了一种方法,借用活人的灵魂和精气,稳固木桩。”
“和阴阳师使唤式神的道理一样,术士们如果对受害者的名字、毛发或衣物作法,便可使人发病,甚至死去。并且还可以偷取他的灵魂精气,使之为自己服务。”
“于是石匠们就借用活人的名字写在纸片上,贴在预备要做桥梁基座的木桩顶部,再用槌子大力敲下去,这样会给大锤的撞击添加某种精神的力量。但是这样,损伤了大量活人的精气。”
“后来,消息不甚走漏,不知道是谁散播了出去,‘由于木桩很难打到河底,倘若使用叫魂之术可使桥墩稳固持久’的谣言四起,引起江南一带的百姓极大的恐慌,人人自危,誓言要把散播妖术的人处死。”
“消息散播出来的时候,那个术士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江南了,乾隆皇帝时代的地方官,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把扰乱人心的恐慌事件镇压下来……”
这个水妖所说的事情,戚不负也曾经听说过,她想要回话,但是意识已经逐渐混沌了起来。
老道士等候在外,等待了很久,直到月亮开始升了上来,戌时接近尾声,他才再次听到了戚不负凄厉的叫喊。
下一瞬,一股奇异的香气,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折腾了许久,钟灵遇终于在从一个鬼子,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水妖产婆抱着柔软得不像话的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惊喜:“道长,道长,孩子出生了,是个人,是个人类呢!”
钟灵遇没有发出任何哭声,身上还带着血渍,整个人被裹在绸布里,全身的肌肤都嫩嫩的。
戚不负躺在榻上,全身萦绕着黑气,周围冰冷摄人。
老道士走了进来,闻着那股香气,看着年轻美艳的水妖产婆怀里抱着的孩子,眸子里也有些动容:“果然是人胎……这个孩子,出生之时便带异象,香气弥漫,也不发出哭声,真是罕见。”
水妖皱了皱眉头,说:“若是一般人,不会哭,岂不是死了?道长,现在如何是好?”
老道士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此子非同寻常,不可用平常眼光看待他。”
水妖看着长着黑溜溜的眼睛的小婴儿,说:“也对,怎么可能会是死了呢,这个孩子,他的眼睛可是在笑呢……”
老道士收了烟袋,看着戚不负一眼,问道:“她如何了?”
水妖产婆一脸淡然:“没事儿,休息休息就好了,此子出生,虽然差不多是正常方式,但是却抽空了鬼母的力量,这位姑娘需要恢复一段时间。”
老道士点头,表示明白。
水妖逗弄了孩子一会儿,然后将安静乖巧得不像话的新生婴儿放在戚不负身边,转头对老道士说:“此子是人胎,虽然非同一般,但是如何抚养,还是希望道长好好思量,我先走了,若是再有什么事情,再通知我便可。”
老道士点了点头,说:“多谢了。”
说完,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叠明黄色的符纸,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