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顿住嘴,一副“我已经说完了,请祖母明鉴”的乖巧模样。
姜老太太久等无果,便问:“这之后呢?”
“……”姜辛试图瞒天过海。
姜老太太啪一拍桌子,怒声道:“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不顾女儿家的尊严,抛头露面,还跑到武州去?”
看来祖母是全知道了?
姜辛也就垂眸道:“孙女当时并未多想,只因心里十分憋屈难受,故此出去散散心而已。”
姜老太太气得直哆嗦:“你可真会找地方散心,许家峪容不下你了?蓟州容不下你了?你非得只身一人跑到武州去?”
“祖母——非是蓟州容不下孙女,而是……”
姜辛不想跟姜老太太辩这个。
当时听说章姜两家亲事已成定局,不说万念俱灰,心如死水,可也相差无几,别说去武州了,她那会儿拿把刀杀人的心思都有,还害怕有谁对她不利,于路途中暗算她?
去武州她从未后悔过,贡市之行,让她结识了卫六公子卫澄,也让她为自己的新世界打开了一道门,更是她自立自强的伊始开端。
她从来不缺机会,缺的永远是勇气。
姜辛倔强的道:“祖母,孙女是不该背着长辈,私自去往武州,可孙女并不后悔,孙女虽然莽撞,却也不曾做出丢人现眼,让姜家为之蒙羞抹黑的事。”
如果没有这趟武州之行,她也没胆子再度只身潜入章贤家去救如意。不救如意,从前所做尽皆白废,她不会再有希望,不会再有未来。
当然,这里面有章哲的功劳,她虽不愿意提,心底对他是非常感激的。感激他的多方纵容,感激他的不阻不拦,感激他的不说教不批评,感激他的默默出手相帮。
但感激之余,她能用更客观的眼光看待这个世道,也看待自己的未来,这是她迈出燕城、蓟州最大的成就。
尤其是顺路捧杀胡氏,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远远比长辈们的劝诫要中听管用得多。
所以面对着对自己有附加条件宠爱的祖母,姜辛不可能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到她跟前。她当然可以乖巧、柔顺、讨好,像是姜蜜或是姜饴一样,每天打扮得漂亮而又得体,平素拿些亲手做的茶点,一天分三次来老太太跟前凑趣就好。
可就算是那般,所求也不过是能仰仗老太太寻门好亲事,将来有了什么为难招窄,可得姜家庇佑。
但经过了几次出行,她的眼光不可能再放在这小小的后宅一方天地里,她更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被种种规矩、期望、礼法缠住她,只能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她也从未想过再嫁人。
从前指天指地的赌咒发誓,说什么嫁个贩夫走卒、布衣百姓,那不过是说给章家人听,做给姜家人看,姜辛对任何人都不报希望,她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后半生,随随便便的托付给一个素未相识,只因家世、门第相当,看了她的皮相,便轻巧答应娶她的男人?
既如此,什么名声,什么闺誉,她看得就没那么重。她更想过的是自己能说话能做主,自己能为自己未来负责的日子。
姜辛对自己的想法越发明晰。
因此她很诚恳且很坚定的道:“非是孙女任性,实是这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桩,祖母不必大发雷霆。孙女不敢说自己有多非凡的能力,但出门于孙女来说,实在成了小事一桩,也是必要的事一桩,我开了个铺子,想必祖母早已知晓,孙女想要自立奋发,将来千难万险,不知凡几,这些又算得了什么。祖母……是会支持孙女的吧?”
她不想做扶不上墙的烂泥。
依着姜辛对老太太的了解,她是个心气极强的人,这样的人,最看不得的就是没本事的人,那么自己努力向上,祖母纵然不欣赏,也不会厌恶的吧?
姜老太太简直想打姜辛。
她指着姜辛怒道:“你这是什么话?”
什么叫出门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桩?男人们出门还要提心吊胆呢,生怕有个万一,她可是未出嫁的大姑娘。
什么叫出门是必要的事一桩?意思是她从前出门不算,以后仍然接着要继续出门?谁允许了的?
她开铺子,自己不说啥,但那也不过是稍知稼穑,填补家用,算不得正经营生。身为女子,当知妇德、妇言、妇容、妇工,当温婉贞静、贤淑贤惠,务必要做到“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哪里能把这抛头露面的商贾之事当成专心以求的事业?
自古以来,男女职责便不同,男主外,女主内,界限分明,不得逾越,否则便是牝鸡司里,乃一家一国之不祥之兆。
所以,像姜辛这般枉视礼法,任性妄为的做法,首先从她这来说,就坚决不同意。
姜老太太深吸一口气,极其失望的看着姜辛道:“我原以为,你大病一场,总算有所长进,也不枉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期望。可不想物极必反,你选择了另一条极端的方式。从前你懦弱自卑,现在则胆大妄为,简直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你以为这便是你所谓的自强自立、奋发上进吗?幼稚、天真、愚蠢!”
姜老太太从未用这样声色俱厉、针针见血的言辞怒骂过姜辛,是以姜辛浑身一凛,有如遭了雷击,她不可置信的抬头仰望姜老太太,心里满是委屈。
她当然幼稚、天真、愚蠢,不然她何至于跪到祖母跟前,听她劈头怒骂?可谁也不是天生就聪敏有大智慧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