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孩子,对于姜辛来说是个很陌生,也很新奇的事。
她甚至想过,如果她果然和王家五少爷的亲事成了,可两人却过不下去,她绝不会再傻傻地留在王家,过着如枯井死水一般的生活。
大不了和离。
自己过一辈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燕城本就民风开放,并非不许女子再嫁。她倒不想再嫁,但嫁过人之后再大归,家里对她的限制、阻碍、束缚就要少得多得多。
她不怕自己孤身一人,但假若能有个孩子,可以教养他长大,看他成人,得他养老,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如意的孩子可以说是最佳选择,哪怕是个女孩儿也无所谓。如意没有家人,又有身契在姜辛手里,她给这个孩子一个主子的身份,如意只有感恩戴德的份。
或者让如意做这孩子的娘也无所谓,只要她们母子有一点点儿良心,她就不必忧虑后半生。
但关键问题就是,这孩子绝对不能和章家有任何关系。
章家对媳妇、孙子媳妇是十分刻薄的,但对于章家的子孙却要宽容得多,这也是世情所致,自家血脉,不管生母是谁,孩子总是章家的。
章贤若查出如意被她收留,又生了孩子,不管姜辛如何矫饰这孩子的身份,章贤都会夺而后快,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那她图什么呢?就为的是再度和章贤结怨,从而让自己这一生都不得安宁么?
姜辛揉揉太阳穴,对如意道:“我不敢现下就保证什么,可如果你想,我自会尽全力。”
如意惨笑道:“奴婢明白的。”姜家连姜辛都护不住,由得章家逼亲,何况是自己?姜辛这话未必是虚应事故,可总有打肿脸充胖子之嫌,她一个身无长物的姑娘家,拿什么来庇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如意或许原本还有点儿奢望,此刻只剩下一团死灰,再也没有了任何念想。
她抚了抚小腹,坚决的道:“姑娘不必替奴婢可惜,章家三爷不是个好相与的,早些断了牵扯更好。”
她有她自己的人生,总不能因为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就连带着旁人一起毁灭。
姜辛言尽于此,做决定的人还要如意,她不肯留下这个孩子,姜辛也只能作罢。
姜辛为了安全起见,特意请了城里专擅千金科的老大夫给如意看诊。
本来她不该在一旁,应该让个上了年纪的妈妈陪着如意才是,可如意没有亲人,她又不能把秦妈妈带出府来——这事还瞒着姜家呢,否则以姜老太太的性子,一定主张把如意打包给章贤送去。
没人主事,只好姜辛一力担当。
老大夫眯着眼睛替如意诊了一会儿,便只说母子平安、一切都好。他说得含糊,也不敢正视姜辛,只能少说多听。
如意的打扮不像个富家太太,反倒是没出嫁的模样,身边没个长辈,也没个男人陪着,可见连哪家的外室都不是,倒像是背着主子来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大夫不想惹祸上身,只垂头阖目,装糊涂。
姜辛客气的道:“有劳大夫,还请给我这位妹妹……开一副落胎药。”
“……”
老大夫也只愣怔了一瞬,便道:“老夫这就去开。”他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捋了捋胡子,蹙眉去想如何用药。
姜辛轻叹了口气,看着勉强朝她笑的如意,对老大夫道:“我这个妹妹,年纪还不大,身子最是要紧,还请先生用药时务必谨慎。”
这便是不许他下虎狼药,怕伤了如意的根本。
姜辛从前是个心软兼犹豫之人,此刻却不免心硬起来,她不去看如意,只坐在一旁喝茶。如意闷头,心中毫无所想,只觉茫然。
忽然柳丫进来禀报:“姑娘,外头有个叫杜叶的人求见。”
姜辛一怔。杜叶怎么找到这地方来了?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赁了个偏僻的院子,还特意买了两个眼生的丫鬟,就为的是让如意在这安身立命,也好照顾如意。
但杜叶既然来了,便没有不见的道理,姜辛匆匆出去。
杜叶给她行礼,并不敢肆意抬头,只道:“六爷听说如意姑娘回来了,叫小的给姑娘传个信儿。”
姜辛道:“什么信儿?”
杜叶犹豫的看了一眼四周,见只有一个柳丫,还是个没长成的小丫头,这才道:“六爷说,如意腹中胎儿……”
姜辛下意识的就怒了,道:“放肆。”
又来多管闲事,怎么哪哪儿都有他?他要是觉得这是他章家血脉,认这个孩子是他的侄儿侄女,那就把如意母子接走。和章贤据理力急,替如意争取到她该得的权益。
就会指手划脚,分明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杜叶苦笑了笑,道:“姑娘恕罪,六爷并没有别的意思。”
姜辛努力的吸了口气,才颓唐的道:“你家六爷到底什么意思?”
说来说去,就那么点儿事,何必这么折腾?难道她就愿意做个恶人么?
杜叶道:“六爷说,如果姜二姑娘觉得为难,可以把如意姑娘交给六爷,他自会替如意安排个好去处。”
姜辛一怔。
要躲过章家人的耳目,其实也没那么难,只能说她没那么大本事罢了。虽说那个孩子还没成形,可伤不在自己身上,旁人不知道有多痛,如意对章贤观感如何,也不代表她就厌恶这个孩子。虽说她一力坚持非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毕竟对她来说是难以言说的痛楚和伤害,姜辛虽懂却不能体会,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