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十一月末了,姜老太太有心差了秦妈妈和吉祥去许家峪去瞧姜辛。/
心里却又犯嘀咕:这孩子,自打离了府,就寄了两封家书,只说一切都好……太笼统了,更近于敷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心里怨恨上了自己,把她发配到了偏僻乡下,赌气不理人呢。可又不像。
她十分还很有孝心,将许家峪山上的特产送了好些来,什么野生乌梅、野生山楂、野生安梨、野生松子、野生坚果……林林总总,都一样样包好,标注明白了,并注明都是做什么用的,还特别说那野生安梨是清肺去火的上品,比那什么药铺里卖的川贝雪梨还好用。
姜老太太都看乐了,从不知道她还这么活泼,这一去倒是会吹牛了,满信纸几乎都能看出她那神彩飞扬的模样来,信誓旦旦,比那算命说书的人说得都邪乎,就差说吃了她送来的野生这个野生那个,就能做神仙了。
这眼秋着入了冬,乡下日子苦,哪里烧得起炭?她好歹是精养出来的娇贵人儿,这一冷一下雪,不知道要冻成什么样。
她也没带个丫鬟,凡事都得亲力亲为,许大舅家谁还能专门伺候她不成?那水冷的很,也不知道手脚脸颊会不会生冻疮。
实在不行,就别跟她置气了,赶紧接回来算了。
横竖与章家不交恶也交恶了,她也用事实证明了她确实有过得起苦日子的决心,到底是一家子血脉骨肉,何必自己跟自己瞎折腾?
姜柏不同意。
这姜辛是个心大的,章家亲事都不同意,她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她说给姜老太太的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又好生拷问了一番如意,知道她只接了姜辛一封信,如此这般放出风声后便与她毫无瓜葛,就更加警惕。
这孩子算计的太周到了,好像知道姜家会为难如意一样,老早就把她撇清的一干二净。他无缘无故,也不能严刑拷打,如意又脱了奴籍,现在是良民,显然是她替姜辛办事的酬劳,他总不能强行要她的命。
姜辛既是惹祸的根源,就该好好让她吃吃苦,让她明白,姜家养她,可也不是白养的,她所穿的每一匹布,吃的每一顿饭,都是辛苦所得,她既生在姜家,就该替姜家着想,为姜家有所付出才行,由着她的性子胡闹,想不怎么就不怎么,那还了得?
姜老太太虽是惦记,却也不想拗着儿子,叹息了几回,也狠了狠心,只叫人给姜辛送了些冬天用的棉衣物。
这棉衣物才送走,天降鹅毛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太阳也没冒头,姜老太太一边烤着火,一边念叨:“也不知道二丫头那儿怎么样了,能不能吃上热饭啊?”
孙妈妈笑道:“瞧您说的,倒像是二姑娘去受罪了一样,怎么说那是她的亲舅舅,还能怠慢她不成?”
姜老太太心道:再亲的亲舅舅又如何?她这一去,可是空手去的,这么长时间白吃白住,没给许家一文钱,她舅舅能忍,那舅妈也能忍?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就听门外响起啪嗒嗒的脚步声。
孙妈妈就是一怔。老太太的院子一向清净,而且下人管束得力,谁敢这么不知轻重的往里闯?
她怕惊动老太太,正使眼色给采珠,想着把人拦住,先问清了再说,姜老太太也听到了,她探头往窗外望了望,问:“是谁呀?”
采樱在门外道:“回老太太,是三老爷身边的怀音。”
怀音是姜柏的贴身小厮,那也是个灵透精干的孩子,今年十七了,常陪着姜柏跑腿,没事不可能这么没规矩。
姜老太太道:“叫他进来。”说着由孙妈妈扶着去了外间的宴息室。
怀音鞋都湿透了,小脸被冷风吹得通红,跑得气喘吁吁,进门不敢乱看,低头给老太太行礼。姜老太太年纪大了,什么人没见过,也不怕一个半大小子,等他起来便问:“什么事?”
怀音不敢说的太直接,怕把老太太吓着,措词十分温和的道:“是章三爷登门拜访,三老爷叫小的禀报老太太一声儿。”
章贤章三爷?
他来姜家做什么?兴师问罪来了?
姜老太太一沉脸,对章贤十分不满。
到底两家要脸面,这门亲事没成,有着现成的借口。至于内里,彼此心知肚明也就成了,他倒闯上门来质问,就这般轻看姜家不成?也显得他胸襟太小了些,连点流言蜚语都听不得,连个女人都容得下,也敢号称是统帅三军的大将军?
怀音陪笑道:“三老爷说了,有些话,他说了没威信,章三爷未必肯听,还得老太太亲自去解释。”
这是在劝她,宁可拼着给章三爷赔礼道歉,也要把这事了了?
姜老太太唔了一声,又问怀音:“你家三老爷可还说了什么?”
怀音不敢隐瞒,道:“三老爷说,章家和姜家是几辈子的交情了,燕城也不大,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的太僵了不好,请老太太心里拿个准主意。”
拿什么准主意?还不是怕惹怒了章家,要她在章贤跟前温言软语,把姜辛嫁给他?
姜老太太想了想,道:“章三爷神态如何?”
知己知彼,才能决断,总不能他只是寻常拜访,自己就先灭了威风。
怀音声音便低了下去,道:“章三爷气色不怎么好,不过依小的猜测,兴许是一路风尘仆仆,未曾歇息的缘故?”不是不怎么好,是非常不好,那架势,和寻仇差不离了,可怀音不敢这么说,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