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帝似乎想让她再确定一次。但她知道,他根本不想要她再次重复的回答,他想要她,否定。
东陵帝,在等着她坐实康王“欺君之罪”。
时间仿佛就在此时静止。
殿中所有人,在等着她的回答。
她察觉得到,这其中有几道视线,刺得她浑身发颤。
康王的,孤书落的。
还有孤书隽的。
……
然后,她想到了被康王强行带走的张月瑶和母亲,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点头,毫无节操地冒充下去……
此时,长公主又道:“父皇,她根本不敢说,让儿臣来说。”
“说。”东陵帝喝道。
“是。”长公主走过来,恭敬地站在东陵帝身侧:“这位姑娘,根本不是梁梨烟,她姓付,名文倾。”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付文倾心一颤,却控制住了自己想要抬头的冲动,垂眉低眼地继续保持跪着的姿势。
长公主居然把事情调查得这样详细?
是自己调查的,还是康王,或者孤书隽身边,出了尖细?
康王冷冷看着她。她却微微一笑,朝康王拱手道:“康王,得罪了。”
康王勾唇:“无妨,长公主继续。”
长公主也不客气,继续道:“康王在鲤城,将文倾姑娘的一位知交好友掳了去,声言如果文倾姑娘不照着他的旨意办事,便要将其好友剥皮抽骨,生生弄成梨烟郡主的模样。康王,可有此事?”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没想到康王这么狠!剥皮抽骨!……”
“啧啧……”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别忘了康王可是军人出身……”
“对对!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杀人狂魔,什么事干不出来……”
“……”
“……”
东陵帝道:“硕儿,此言当真?如果有半句虚言,便是欺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付文倾余光看见东陵帝的手,微微颤,心下一叹,显然,长公主的话,才是他真正想听的。
长公主道:“儿臣不敢。那位姑娘姓张名月瑶,此时应该还在康王手中,还有她的母亲,一并在康王手中。”
她说完,就望向付文倾:“付文倾,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说出实情?是不是因为令慈和月瑶姑娘被康王劫掳了去,才导致你这般身不由己?”
付文倾:“……”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看着眼前的长公主。
付文倾露出一丝感激的笑:“谢谢太子殿下……民女,是梁梨烟。”
“她撒谎。”长公主指着付文倾喝道。
“硕儿,有何凭证?”
“父皇,儿臣当然有凭证!”
长公主勾起殷红的唇,淡淡地笑了:“康王,据本宫的消息……梁梨烟,根本没到京都来。这个贱民,根本只是花溪河畔给胭脂楼姑娘洗衣的打杂小妹!”
全场惊愕。付文倾心顿时一颤。
长公主纤纤玉手轻轻拍了两下,屏风后立即走出来几个女人。付文倾一见,心顿时凉了半截。
求芳阁的老鸨,和几个红极一时的头牌。还有天香楼,她给洗过衣服的几位主。
这些人,都能证明,她是花溪河畔的洗衣女……和胭脂楼牵扯不清的……身份卑贱的女人。
几个女人得了皇后的命令,在殿前跪成一排,从左首第一个开始,一直到右边最后一个,他们竟然一口同声,都说:
“她叫付文倾,是给天香阁的姑娘洗衣的小妹。”
“她叫付文倾,是给天香阁的姑娘洗衣的小妹。”
“她叫付文倾,是给天香阁的姑娘洗衣的小妹。”
“……”
“……”
长公主一发难,场中官员立即不淡定了,都纷纷站起来开口道:“康王,请给个解释……”
“是啊是啊,康王,这是怎么回事……”
“……”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从一开始的疑问,慢慢延伸成了指责,猜测。
事情到了这地步,那些官员也站不住了,纷纷跪下来表态:
“皇上,康王这是不想自己的爱女嫁给七皇子,刻意为之!……”
“皇上,康王简直欺人太甚!”
“皇上,凌相师说了,只有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极阴之体的女子,才能调和七皇子的身子,让他康复,康王如今如此做,是要将七皇子置之死地啊!”
“皇上,康王居然阳奉阴违,找了个胭脂楼的姑娘来欺君罔上,简直罪该万死!”
“皇上,简直太狠毒!……”
“皇上,……”
“……”
殿中吵杂之声顿起,长公主眉间满满得意看着康王。
康王也在看她。她还是那么美,十几年悠悠岁月,并未曾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切似乎都没变,她还是十几年前那个风风火火爱憎分明的野丫头,还是喜欢穿一身大红四处招摇,天下之大,唯我为真。无论什么事,从来不会细心思考,想做便做。
康王的眼眸闪了闪,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坐在韩国公身后的韩国公长子韩建,他不是才注意到韩建的,可以说,从长公主进殿开始,他就注意到,韩建的眼睛一直随着长公主来回移动,眼里痴痴的满是深情和一丝不可名状的痛。
可惜她从进殿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没有正眼瞧过韩建一次。康王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长公主能嫁给韩建,是她的幸福,可惜她不懂珍惜。
付文倾也叹了口气。康王注意到的,她自然也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