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泽有一样很神奇的本事，能把深沉的情绪隐藏在清淡的语气之中，乍听不觉得什么，仔细一琢磨，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又是告诫又是敲打，甚至带有一两分威胁的意思，让人听得心里直发毛，饶是隋易这么厚脸皮的人一下子都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讪笑道，“那个，其实，我跟我师傅时间也不长，对他还真不太了解，要是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可别怪罪到我身上。”
他这话说得挺聪明，我其实看得出来，他很想知道他师傅和霍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好直接开口问，这样说，一方面等于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跟傅成和划清界线，另一方面，如果霍泽回应，那他就又有了继续问下去的话头。
我当然不会去戳穿他，小师傅从前的事，几乎就是我的一个心结，哪怕是雪泥鸿爪，我都想要一窥究竟。
霍泽果然上钩，“你是你，他是他，他的事，我自然不会记在你头上，但是，赤诚相待是我的底线，我对人的信任向来不多，你若是再有第二次……”
“不会了不会了！”隋易连忙摆摆手，转了转眼珠，“那我能不能问问，我师傅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我提前知道一下，省的一不小心犯到。”
终于到关键的地方了，我表面上不经意，实则把耳朵竖得老高，隋易也是一脸怎么藏都藏不住的期待表情。
我忍不住想，虽然我没见过那个傅成和，但从上次听到他和隋易对话的过程中也能看出，应该也是个跟霍泽差不多脾气的人，反观我和隋易，在好奇心上也是如出一辙，不愧是同门师兄妹。
“你师傅入门早我二十年，在我拜师前，也算是门中翘楚，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总之，他欺骗于我，设计我去做一件事，让我几乎丧命，还犯下大错，所以，于我而言，此生最恨的就是欺瞒，若不是你先前为了保护阿清不惜受伤，恐怕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就算你那位先祖不杀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霍泽沉默了好一会儿，闭上眼睛，灵魂有一丝颤动。
悲恸，悔恨，决绝、沉重……
无数情绪一瞬间从他的思绪里流泻出来，我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刻跟他共处一个灵台，那些情绪我宛如感同身受，魂魄就像被浸泡在三千忘川之中，闷闷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待人一向冷清，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从前隐世不出，所以不习惯和人相处，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那竟是发自心底的不信任。
一般来说，一个人对他人不信任，总在出于对自身的保护，可是，霍泽却好像身上长着刺一般，彻底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近，到底要经历过了些什么，才会对其他人有着这样近乎于本能的敌意？
他的灵魂一刻是那么冷，我怎么努力，都不能让他暖起来。
“你说的难道是那件事？不，不可能，怎么会……？”隋易却脸色煞白，喃喃自语。
“好了，都是陈年旧事，多想无益，”霍泽出声打断他，“现在重要的是，眼前的局面怎么应付。”
“对对。”隋易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我肯定是不能走，我们家族的那件事已经拖了太久，他死我活的，总要有个结果，要不，你们先去？”
霍泽瞟了他一眼，“谁说我们要走？”
“可是，你们留下，不是要面对那个老巫婆……”隋易吃了一惊。
“我这次来丰都，本就是为了帮肖鸿处理玄阴一脉的事，既然碰上了，那我就会会她也好。”霍泽说着，扫了他一眼，“再说，要是我们一走，留下你一个人，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隋易挠挠头，“也未必，世间的强弱也未必以实力为衡量，我和他之间，胜负还是五五之数。”
隋易虽然自大，但并不狂妄，还算有自知之明，他这么自信，倒让我们有点奇怪，霍泽挑起眉，奇异地打量了他几眼。
隋易连忙摆摆手，“不说这个了，总之，老怪物就交给我，那个老巫婆，师叔，那可是你的老相好，你打算怎么办？”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又勾了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你给我闭嘴，什么老相好！嘴里放干净点！”
“我就是随便那么一说……”隋易被我骂得愣了一下。
“随便说也不行！大不了就她拼！谁怕谁啊！”我没好气地道。
“不行，能不动手，尽量还是不动手为好。”霍泽皱起眉，“阿清，你怎么了？这么暴躁？”
我心中顿时涌起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恨恨地道，“那坏女人，死不足惜！”
“不至于，以我对她的了解，伤天害理的事，她还做不出来，如果能跟她谈谈，十有八九，这件事能有别的解法……”霍泽慢慢地说着。
“小师傅，你是不是舍不得她！”我感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不知怎么的，忍不住脱口而出。
“胡说什么呢？”霍泽被我吓了一跳，一脸莫名。
我默默，抿了一下嘴，硬压下心里那种又酸又恨的情感。
卫蕴坤的话让我对很多事都有了怀疑，我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立场来面对霍泽，一些原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突然间，都好像变成了无根之萍。
如果他根本就不喜欢我，那我又算什么呢？凭什么去干涉他？
这种不安定感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妒意，我甚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