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时周冬奕拖鞋疲倦的身子回了家。
屋子里空荡荡的,他喊了几声瑶瑶,没人回应。继而喊几声晓晓的名字,依旧没动静。
这才狐疑地掏出手机,给程瑶瑶去了电话。
关机。
周冬奕木讷着,思忖程瑶瑶可能去的地方。考虑了一圈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去处,莫非又是去借钱了?仔细想想也不对,前几日刚从父母那里拿过一万,再怎样挥霍也不可能精光了。
他把外套脱下挂到衣架上,继而窝到沙发里,又打了一次电话。依旧是关机。
墙壁上的挂钟,小心走着,像是保守着什么秘密一样,越发的谨慎,越发的按部就班。
现下早就过了开冷风的日子,空调机在昔日里沉闷的呻吟也消失殆尽,那便是催生忧郁的安静。
偌大的房间里,喂满了寂寞跟孤独,他们剥夺着着空间,大口大口地吸走氧气,然后在明晃晃的日光里快速的繁殖。
头疼,搅扰着周冬奕的情绪,让暴躁在骨髓里悄悄萌生出叶子。
哗——
他拉上了窗帘,近乎一半的光瞬间死去一样,暗鸦下来。
屋子里的器件,沙发、茶几、电视、空调、壁橱以及大大小小的摆件,莫不是惊慌失措的样子,阴沉着脸……
他又去了一次电话,听筒里那女人关机的声音,只叫人觉得尖锐刺耳。
噗噌一声,手机被摔了出去,要不是歪打正着的飞到沙发上,怕是早就稀巴烂了。
周冬奕钻进浴室,衣服都没脱,便浇了自己个通透。水从喷洒里一涌而出,丝丝叫着,逃命似的在头发上摔出细小的水花。
地上啪啪响着的,像是不服气的冤魂,鬼叫着,胆怯的全都散开去,或有些冤屈不肯落地的,就攀附在墙壁上摇摇欲坠。
腰带扣弹开时,金属的碰撞声在盛大的水流声中显得过分胆小与怯弱。
就此裤子像是没了底气一样,兀地软了下去,然后一蹶不振地瘫软在地上。
水一直都在冲,头发虚弱的贴紧额头,流泪一样的,对着地面,如同是对着过往后悔。
可过往哪会就给人后悔的机会,所以水流只是一门心思的冲下去,然后新的迅速代替旧的,水声俨然成了希望和美好被撕裂地叫喊。
等到一丝不挂了,等到赤条条的,只剩了一身皮囊站在四下潮湿的世界里,那便什么都不剩,像是时光耍起流氓一样,那无所顾忌的狠毒,将本就衣衫褴褛的自己扒个精光。
人只是走在时间的洪流里,然后随波逐流,谁敢去招惹它?
周冬奕也曾经试图逆着时光走,可是瞧瞧呢,他现在不也是赤身luǒ_tǐ的,被肆无忌惮的嘲笑着,这嘲笑是自己给自己的,正裹在这水中,近乎是辱骂。
是呢,他给了自己一个让全世界的人都能辱骂自己的身份。
锁骨处的吻痕早就消褪,白皙紧致着,像是从未有过一样。只是背上的抓痕留着淡淡的粉色,像是不肯死去的活记忆。
它活在背上,一寸寸的长着,只是周冬奕自己看不到,注意不到,大概也算是忘记了。
可是,忘记了,就是没发生过么?对当事人是这样的没错,可是于受害者,无非是时间织构魅惑伤痛的网,一张扑朔迷离,怂恿自欺欺人的网。
周冬奕想到了这些,兀地拍下出水阀,裹了条浴巾开始擦拭身子。
头发上的水滴被甩进眼里,就此他应激性地闭上眼睛,因为是浸了水,头发重重的,甩出一个潇洒的弧度。
他想,程瑶瑶是回老家了,而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奔走,周冬奕是理解的。所以他要去岳父家,他需要一个诚恳的道歉,然后打开心结。
就此,他拿出了自己结婚时的西装,将自己收拾的像个婚娶的新郎。
日光将这座城市粉刷的很澄澈,玻璃反衬着光,光再投到玻璃上,然后一张错综复杂的网,隐匿在这个城市中,将人们紧紧的为困住,忙忙碌碌的,为得是明天那张全新的网。
橱窗里的新品服侍对着那些漫不经心的人搔首弄姿,对着步履匆匆的便又是耀武扬威,卖弄风采。它们的趾高气昂,预示着夏季退了,秋季早就按捺不住蓄势待发。
潘池就是这一天被抓进警察局的。他跟网上认识的几个基友一同抢劫了一家金店。
几个人没嚣张、兴奋几个小时便全部落网。
当手铐打在手腕上时,潘池竟从容的笑了,那是有释怀在里面的。
可是对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释怀,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被折腾够了,也许是觉得自己折腾的人太多了,索性就找个由头进了局子?
在他心里,这就是快刀斩乱麻式的道歉。
所以说当一个做错事的人翻然悔悟时,那是可恨又可怜的,可恨的是那些叫人发指的冲动,可怜是错误不能改了,性情却变了。
他在被推上警车的前一秒,对后面的警察讲,“能让我打一个电话么?”
很显然,并没有人搭理他。
警车摇摇晃晃的朝警局奔去,穿过楼宇和人群,穿梭一家又一家他所常去熟知的小店。
“以后再也不能去了。”他想。
沪上传媒的标识有些旧了,跟周边新建的几栋楼有几分的不协调。
楼下的进进进出出,迎来送往,颇有门庭若市的意味。
羌元胜重新接手以后,公司的业绩涨幅很快,只是员工们愈发的忙了。就此沪上早就过了风雨飘摇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