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说什么,千岁忧已经跳过来了,大为不忿:“慕小微,你不去,这是要连累我吗?你不说,谁知道你年齿几何?也不看看你这容颜不老的老妖精,装嫩都能以假乱真,真是岂有此理!”
我又还没说什么,天玑已经一扭头,对上千岁忧:“你才老妖精!你全家都是老妖精!”
千岁忧:“……”
小可公子:“……”
硝烟滚滚里,我推出面具,祭出杀手锏:“外面都是鬼面,百鬼夜行这样凄厉的景象,你们是想吓得老夫从此夜里不敢睡觉吗?夜里不敢睡觉就会失眠,失眠就会头晕,头晕就会认不清人,认不清人就会撞到仇人手里,撞到仇人手里就寿不能终正不能寝。说到底,你们就是要我做个短命鬼吗?”
“……”
果然都被我逻辑严谨的控诉震慑住了,半晌无人开腔,只有声情并茂之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率先反应过来的千岁忧:“老子没被你这狗屁逻辑给绕死,真是祖宗保佑!珍爱生命,远离慕小微!”说罢,扣上自己的鬼猴面具,就下楼了。
其次反应过来的小可公子:“慕先生所言不无道理,既然这样,也不便强人所难,慕先生留在悦君酒楼,倒也清静。”言毕,拿眼看向天玑,意示询问。
天玑掂着面具,望了一望我,“师父不愿意,就歇在这里吧。徒儿倒也不是非要下去玩,就待在酒楼上陪师父……”
我当然不能剥夺年轻人的乐趣,忙制止道:“既然赶上江陵城的盛事,错过了岂不可惜?别人都去,老夫的徒弟不去,不是亏了么?小小年纪,该玩就玩,陪师父在这冷情的酒楼,多闷。为师也会过意不去,过意不去晚上就会失眠,失眠就……”
天玑噌地站起来:“我去玩。”
接着便学千岁忧扣上狼头鬼面,风一般旋下了楼。小可公子一抱拳,叫我放宽心,也去了。
该走的都走了,空荡荡的酒楼内愈发凄清,不时被楼外夜空里的烟火照亮瞬间,星星点点映入琥珀色的桑落酒盏里,顿时把人心也给洗了个寡清到底。
我端起酒盏看了看,凑到唇边,一股清冷香涩的复杂味道透鼻而入,嗅得几缕,就已醺然。
“美酒在手,却不肯尝;美景在眼,却不肯见;美人在前,却不肯看。”
随着一道缥缈嗓音,一个身影蓦地就到了桌边,不请自来,不请而入,自作主张地坐到了方才天玑的位子。
我将视线越过酒杯,见是个清绝女子,浑身透着股子妖气,涂满蔻丹指甲的纤纤细手在天玑的酒杯上一弹,酒杯转眼间立起,一扬绯袖,玉手执壶,一道桑落酒飞泉划着弧线准确落入酒盏,一滴未溅杯外。
这手功夫虽然不错,我却不甚感兴趣,收回了视线,只盯着自己的杯中酒。
妖气女子手指间旋着酒杯,无论如何动作,酒液均未洒一滴。一只手臂撑在桌上,倾过半个身子来,视线灼灼,朱唇轻启:“你像一个人。”
“我不像一个人,难道像一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