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做生意的本事一般,但兴头挺大,下午三点后,就又领着许乐上街了。边走还边教育许乐,“别小看这一天五毛钱,一个月你们俩的饭钱就出来了。工资就能全存上,到时候说亲也好说。”
说到这儿,老太太停下了脚步,十分无奈的看着许乐,“你说怎么就……”她没说完,可许乐知道,后面那句八成是“把你带回来了”。这事儿他没法解释,他现在说了怕也没人能信,他只能在心里保证,会给干爸娶个最好的媳妇。
两人到那儿,从干花厂的门卫处将卖剩的辣白菜搬了出来——他们中午托人家看的,为此还送了人家半颗辣白菜。许乐倒不觉得给人东西心疼,只是一想到卖出去的还没送出去的多,就郁闷。
等着摊子像着上午一样摆好,老太太又恢复了坐那儿跟左右邻居唠嗑的趋势。许乐没坐着,他开始在这条摆满了小摊的街上走动——他原本想要等老太太觉得生意不好才出手,可中午的对话实在太打击了,老太太怕是永远没有“不好”这个概念,他忧愁地叹了口气,只能靠自己啦!
这条街其实这半个多月,许乐已经看过了。不过原先看,是以他过去的眼光看的,如今在了解这个物资极具匮乏的年代后,许乐再看,就发现了不一样的问题。
这条街上卖的都是日用百货,还有类似于皮鞋厂当工资发下来的皮鞋,老太太的冬棉鞋就在这儿买的。剩下的是自家产出的蔬菜水果,上次来只看见一家卖猪头肉的,不过这次摆了半天,也没瞧见,看样子,人家不是经常来。
许乐觉得,他们一开始的定位就错了。
家属院是干什么的,就是给已经成婚了的职工们分配的住所,里面住的各个都是有家有口的。这年头连婚宴都不过是请几个好朋友在家里吃一顿,只要想想就明白,这群结婚的人,肯定是自己做饭的,拿钱出来买东西吃,肯定不会那么大方。所以,这边不是没生意,而是生意极少。
许乐想到这儿,立马跑回了摊子上。老太太正跟旁边一位说得高兴,一个说,“那孩子绝对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你不知道,家里那个叫整齐啊!别提多利索了。”
老太太喜得眉开眼笑,“可不,我那儿也是能干的,长得也好。一米八的大个儿,别提多俊了。原先就是咱市一中的,年年第一名,要不是那几年上山下乡,一个大学生保准的。”
那个一听就高兴了,拍着大腿说,“哎呀,这可是才子,”她转头就问,“那现在在干啥呢?咱那丫头就是个初中毕业的职工,太高了可攀不起。我就寻思着,找个正式工,双职工家庭,既体面又实惠,我就放心了。”
老太太顿时打了结,一肚子话在嘴边顿时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在那儿打晃子,一抬眼瞧见许乐,连忙招手,“你这孩子又跑哪儿去了,你也不怕走丢了。”
许乐没当回事,他干爸以后啥样的找不到?不过机会来了,他于是连忙提要求,“奶奶,我们去单身宿舍那边摆吧!我觉得那边卖得好!”
老太太正没台阶下呢,旁边的那个还等着她答话呢。她真不想说自己那么好的小儿子就是个街道工厂的临时工,让人指着鼻子说配不上。听了许乐话连连点头,站起身来冲着旁边的人说,“哎呀老妹妹,这孩子没定性,今天先不聊了,我先过去,要不又得闹腾开了。”
老太太跟门卫借了辆自行车,推着自家的咸菜坛子,领着皮孩子许乐往回走。拐出这条街道,许乐就准备向右拐,没想到老太太一把抓住他,“别乱跑,该回家做饭了。”
许乐顿时惊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太太,“不是说要去单身宿舍吗?”
那是台阶!老太太当然不会跟许乐说这事儿,“这都五点了,你干爸一会儿就下班,飞飞也要下学了,哪有时间卖!走走走!”老太太也不理他,直接推着车子往家走。
说谎的大人好讨厌!许乐欲哭无泪。他恨死了自己怎么就重生在七岁,而不是十七岁。瞧着老太太越走越远,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一下子扑在了车子后边,把住车尾,“奶奶,不能回家。”
老太太烦了,许乐平时不这样啊!可她一转头,就瞧见许乐满脸委屈,正眨巴着个大眼睛瞧着她,看她回过头来了,就抽抽噎噎地说,“卖不出去干爸就娶不上媳妇了。”
这简直是戳心窝子。老太太为啥脾气这么坏,不就是被刚才那老太太打击了吗?人家一个初中毕业的丫头,都要求正式工。他儿子原先再优秀有用吗?这年头一点用都没有。没媳妇他儿子就过不好日子,没媳妇他儿子就不能传宗接代,守着个别人家的孩子算个什么事儿!
可许乐这一哭,到让老太太心软了。这么点小玩意还记着给他爹娶媳妇呢。她揉了揉许乐的头,耐下心来哄着他说,“今天真晚了,你看,你飞飞哥哥也下学了,奶奶要做饭呢。明天吧,明天一定去摆摊。”
许乐哪里能愿意。“不用奶奶,我看着就行。我会认称,干爸教过我。我看着,奶奶做饭,干爸下班来接我回去就成。奶奶,求求你,求求你了。”
许乐两手抱拳,冲着老太太直晃荡。他今天穿了件小红袄,不知道是村里哪个姐姐的旧衣服,洗的颜色都有些褪了。但搁不住这孩子天生随他妈,皮白的很,长得又粉雕玉琢的,这么瞧着,跟个福娃娃似得,又说得这事儿,老太太怎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