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德已经在门外徘徊了半个多小时。按理说他不该来的,何况,他老婆如今把他看得跟犯人似得寸步不离,若非今天孩子非要闹腾着去姥姥家,他可能还没单独出来的机会。
虽然在那么多人面前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韩语身上,但扪心自问,他依旧对韩语不能无动于衷,尤其是,在那天课间操,韩语从教学楼跳下的那一刻,他是高一四班的班主任,他当时就跟着自己的学生,一同站在操场上。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韩语的侧影,风猎猎吹乱了他的头发,看起来像个任性的孩子。他以为韩语是要清白,是不服气,是吓唬所有的人,可没想到他真的跳了下来,而且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我恨你,李明德”。
他是个十分清醒的人,这从他明明就是个同性恋,却不动声色结婚生女就能看出来,他伪装的他老婆都不曾有任何怀疑。直至韩语出现。
韩语几乎囊括了他所有对伴侣的梦想,高大、英俊、幽默、年轻,他几乎在见到他的第一面不可抑制的动了心。他第一次让自己变得鲁莽,他注意、观察着韩语,每多看一眼就爱他一分,然后在某一天他赫然发现,韩语居然喜欢男人——他在书店里翻心理学的书!
那种欣喜是无可言喻的,他以为爱情会在那一霎那降临,但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单相思。他那么明显的追求,韩语却对他敬而远之,他的思念如江河之水,每一天都在淹没他的呼吸,可韩语却仿佛看不见他的痛苦。
他纠缠,烂打,用尽一切方法接近这个人,然后,被无情的推开。那天过夜不过是他爱情中的一次流星闪过,第二天他看见韩语抱着衣服仓皇而逃的背影,那被江河刷过后泥泞的内心第一次升起了恨。
爱之深,责之切。有多爱就有多恨。所以,他在妻子发现了自己写给韩语的信后,毫无责任感的把所有错误都归在了韩语身上,不因为他坏,而是他恨。
但同样,当韩语喊着恨他跳下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感觉,韩语是爱他的,否则为何会恨得连生命都想放弃?他思来想去那一夜,觉得韩语不过是因为他婚姻的身份而故意远离他,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爱,而是世俗,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冲动、彷徨,在激动许久后,终于来到了这里。
可从大门的窗户看到里面双腿被打着石膏的韩语,他又胆怯了,所以,始终都在门口徘徊而不敢进去。他拿着玫瑰前半步,又退后一步,看得后面的许乐和刘宝宝都替他急,两个人对看一眼,许乐就先上前,冲着他说,“你进不进去啊,不进去让开门口?”
李明德吓了一跳,一下子从思绪中跳了出来,第一反应就摇头退后一步。许乐直接把门推开,还喋喋不休,“有毛病,在门口站了半小时也不进来。”他喊了一声韩老师,把韩语的目光吸引过来,指着门口问,“你认识他吗?”
韩语没见过许乐,有些迷茫的看着门外,许乐顺着他的目光一瞧,果然如他想的一样,这家伙居然跑了。好在刘宝宝战力不弱,只听着外面他喊着,“李明德,你跑什么,既然来了,就跟韩老师把话说清楚啊,你怕什么,你快点过去,你不要不过去,我就喊你偷东西了啊。”
许乐被刘宝宝的词囧了一下,就看见刘宝宝押着李明德过来了。他八成也使用了暴力,手中的糕点盒子都扁了,李明德也挺狼狈,衣服都乱了,脸上还有几道抓痕,一看就是刚挠的。刘宝宝到了门口就使劲推了他一把,冲着韩语说,“韩老师,他抱着束红玫瑰在门口站了好久呢,肯定是来看你的,八成是不好意思,一开门就跑了,我把他抓回来了。”
韩语那张没啥血色的脸就从许乐看到了刘宝宝,然后他的目光再扫到了李明德,从他的脸上一直往下看,直至目光定在了那束鲜红如血的红玫瑰上。
然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
黑黑的后脑勺,翘起的头发,都在昭告主人的心情不佳外加不愿接待。李明德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他紧紧地捏着玫瑰,昨夜的激动仿佛都在现实面前成了笑话,他甚至有种拔腿就走的冲动。但刘宝宝仿佛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般,挡在了他的身后,许乐几乎是迅速的关上了门,他给刘宝宝使了眼色。
刘宝宝当即就照着许乐教的说,“李老师,你干吗走啊,你不是有话要说吗?你还拿了红玫瑰来呢,是给韩老师道歉的吗?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有意的,你既然一开始喜欢韩老师,那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吧。现在韩老师也没大事了,你干脆全说给他听啊。”
韩语跳下后,虽然那么多人都不齿韩语这种同性恋,但对李明德,显然他们更痛恨,没人跟他说话。刘宝宝几乎是第一个正色面对他的学生,他眼中由戒备到欣喜,一时间仿佛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韩语,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想了好几天了,咱们中间的误会不过是我的婚姻,我知道你有道德底线,可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呢,让我误会那么多。”
他仿佛完全进入了自己的想象中,冲着韩语说,“韩语,我想好了,我去离婚,咱们在一起吧。反正这里已经呆不住了,咱俩一起去广州吧,那边听说很多工作机会,风气也开放。”
刘宝宝在旁边长大了自己的嘴巴,刚开始许乐对他说李明德能来这儿就是准备不要脸了,他还不信,但显然他想少了,一个人怎么能那么无耻呢。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