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吓了一跳,快步往回走,嘴里忙不迭问道:“怎么了?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呆在玉瓶中的吗?官人来了多久了?只他一个还是带着人来的?”
那灰衣小婢跟在竹青身后,有些惧怕地回道:“官人带着小公子来的,这会儿在前厅等着呢。今日是雀儿带着小公子的魂魄去热泉温养,经过前厅之时,雀儿胆小,被官人吓了一跳,失手把装着小公子魂魄的玉瓶摔碎了——”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若是汉产的魂魄没有经过引导,而是这样唐突地进入体内,那这孩子以后就是个痴儿!竹青急得满头大汗,恨不得飞回去。
竹青小院的前厅里灯火灼灼,人影憧憧,竹青一踏进院中,众奴婢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雀儿怯生生地站在墙角,不敢说话。竹青心中后悔,真不应该把这些昔日好友弄来当奴仆的,本来以为是提携他们,没想到他们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以后还是出去买点奴仆为好。
鱼客见竹青回来,连忙将抱在手中的孩子送上前去,深秋夜凉,鱼客却急出一鼻子汗,“竹青,你快看看汉产,孩子喘不过气来了。”
鱼客怀中的小孩,手脚胡乱挣扎着,满脸涨得通红,看着像是被憋得厉害。竹青手忙脚乱把孩子扛在肩膀上,猛拍汉产的后背。汉产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一口痰来,通了气,活了过来。
竹青松了口气,这孩子离了她十个月,这会儿看得都有些认不出了,她心疼地抱着孩子仔细看,心底一沉——汉产双眼分开,没有焦距,眼神涣散,嘴角还有口水塔拉着。这孩子完了,成了痴儿了。
竹青心痛,招来雀儿打得半死直到现了原形,又给扔了出去,仍是气愤难平。鱼客被竹青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怪罪之心也淡了,连声安慰,搀扶着伤心欲绝的竹青往内屋走去。
那一头,霍水仙把鱼客给跟丢了。她离着老远,跟着鱼客走到了汉水江边,见鱼客直愣愣地走进了一棵三人怀抱粗的老槐树里,就没了踪影。霍水仙绕了老槐树转了十圈八圈,也没看出这棵老槐树有什么异样。今夜正是九月十五的日子,天上的月光明亮,照得江水波光粼粼,江岸一片清明,照理说不可能看错啊。霍水仙摘下头上的赤金簪子,去拨那槐树嫩枝上的皮儿,流出的液体透着一股子腥味儿,霍水仙凑着光亮定睛一看,血!
这可不像是神仙的作风啊!
这老槐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木鬼为槐,槐树属阴,最易招惹阴气,因此寻常人家庭院中很少会见到有种槐树的。这棵老槐树一边是涛涛江水,一边是一片树林子,取“长龙入水众木分清气”之风水优势,倒是好福气,难怪能成精。那边的树林子里黑压压的一片,乌鸦都栖息在树上,有几只被惊动了,歪着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
霍水仙打定主意,转身去了吴王庙。到那儿已经是子夜时分,庙里不算太破旧,屋内正中烧着捡来的柴火,没了火光,只有暗红的火星子,几个流浪汉躺在一旁睡觉,四仰八叉,呼噜震天。霍水仙悄无声息地走进去,攀上了台子,仔细看吴王塑像。正在这时,屋外有声音,霍水仙闪身躲在塑像后面,只见从门外飞来一只大乌鸦,比去湖南抢孩子的那帮子乌鸦身形还要大上一分,看着骇人。这只乌鸦落地为人,化作一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男子。
高大男子熟门熟路地拿出钩子,绕着那几个流浪汉看了一圈,摸了摸下巴,伸手拿钩子,勾向一个面黄肌瘦的流浪汉。那流浪汉肉身未动,魂魄飘飘忽忽站了起来,低着头跟在了这乌鸦兵身后走,就像是没有意识的游魂。
乌鸦兵带着这生人的魂魄,一飘一摇出了吴王庙,霍水仙贴了一张隐息符,悄无声息地紧随其后。符箓是霍水仙在来的路上就准备好的,在凤源那个任务中学会的制符手法还没忘,用在这里倒是正合适。只是时间紧张,和氏又全无基础,制作出的符箓还不够完美。
约是一炷香之后,又绕回了那江边的黑林子,乌鸦兵带着流浪汉钻了进去。霍水仙仗着有隐息符在,不远不近跟在其后。数不清的乌鸦睡在枝头,月光下像是树上沉甸甸的果实,林子里寒气很重,霍水仙头皮发麻。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身后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树枝像是活了一样,移动疯长,挡住了霍水仙的后路,被吵醒的乌鸦在树枝上拍翅膀,躁动不安。
霍水仙后背紧贴一棵大树,手里捏着一张雷符,冷静地看着四周。
“道友夜深至此,不知有何贵干?”突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沙哑刺耳,无数只乌鸦被惊扰地飞向空中,“嘎嘎”乱叫。圆月之下,群鸦乱舞,霍水仙脑门上的一阵发麻,她咽了口吐沫,被发现了。
“在下茅山门下,凤氏传人,误踏宝地,还望仙人见谅,在下这就离开,还望仙人放行。”
“嘎嘎,仙人?道友你倒是很有眼光。”那声音得意非凡,一阵腥风刮过,霍水仙眼前落下一个尖嘴的精瘦男子。这男人看着功力深厚,脑子却像是缺根弦儿,他张嘴就问道:“道友从何看出本座是个仙人?”
“何须去看,但是见您这移林的手法,若不是仙人,何人能有如此手段?”
这通马屁拍的乌青通体舒畅,他虽是本领高强,却因为颜值、情商低得吓人,始终不得吴王重用,没能被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