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颜逸还未登门,李熙便先找上门来,在林家后园逛了半圈,见一颗古槐的浓荫之下,有一大三小四棵树桩锯成的桌凳错落分布,大感有趣,道:“这个倒也趣致,可是你家那小子想出来的?上月的时候朕来逛还记得是石桌石椅……”
“咦?”他刚坐下便觉得不对,道:“这是……水泥塑的?”
林如海在他对面坐下,道:“楠儿甚不喜胡乱砍伐,若当真将百龄老树砍了只为用树桩当个桌子,他第一个便要发作。”
这“树桌”做的极为逼真,粗糙的褐色树皮,不规则的圆形桌面上,年轮宛然,底下更是老根蜿蜒,若不是坐下细看,万万想不到这东西竟是假的,李熙叹道:“真不知道那小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林如海知他感叹的非是眼前这一套桌凳,而是不久前林楠在河道上说的那一番话,一时默然——他也不知道自家儿子哪来这些古怪又毒辣的计策,但既然有这等本事的是自个儿的儿子,就轮不到他来担心。
李熙默然坐了片刻,道:“这件事儿,除了你我,就当日在场之人知晓,虽是妙策,但传扬出去,对楠儿的名声却不大好……”
林如海点头不语,李熙话说的委婉,实则和那小子的名声无关,而是这些东西,原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原就没想过让林楠因为此事得什么封赏,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李熙话音一转,又道:“但他在河道上的成绩,却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能抹杀。不日楠儿就要回京受赏……朕看他在翰林院呆着也无聊,如海可有什么旁的想法?”
林如海皱眉看着李熙——陛下你左一圈右一圈的,到底想说什么呢?
李熙左瞅右瞅回避了林如海的目光,干咳一声,道:“楠儿状元及第,有了这半年的翰林的履历,出身再正也没有了,总不能一直让他在里面混着和人熬资历……最近鸿胪寺少卿出缺,朕想将他调去历练几日。”
林如海皱眉:“鸿胪寺?”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没甚实权不说,事情又多又杂——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外吏朝觐、诸蕃入贡等等等等,且还不易偷懒,旁的不说,但凡身有二品官位或爵位者过世,身为少卿就要亲自去主持丧仪,真真能把人琐碎死,林楠若愿意去才怪。
唯一合适的地方,大约就是品级了,林楠现如今是六品,在河道之事上立了大功,正好可越级升为五品。可是以林楠表现出来的本事,户部、工部、刑部,随便去哪个地方都能一展所学,实在不行外放做个地方官也逍遥自在,犯得着去鸿胪寺给人打杂吗?
李熙如何不知道林家这一大一小的品性儿,干咳一声道:“前儿不是抓了个戎狄刺客吗?戎狄总不能不给个交代吧?可是鸿胪寺那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让他们同戎狄人谈判,想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在道理上将戎狄人驳斥的体无完肤,实质上吃亏的还是大昌,完了他们还沾沾自喜,自以为为国争光——鸿胪寺老这种做派怎行?所以让楠儿过去看着点儿,去了也只让他管外番之事,至于其它……他愿意做,朕还不放心呢!”
李熙既然提到耶律良才,林如海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淡淡道:“陛下乾坤独断,臣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熙干咳一声道:“朕知道这件事楠儿是受了委屈,但是朕不得不为大局着想……让他去鸿胪寺找那帮戎狄人出出气也就算了,要不这么着,最后甭管他从戎狄人手里弄多少赔礼,都算他的,朕分文不取!”
受伤、受挟持、受惊吓的可是朕的儿子,完了将人交给你儿子出气换赎金……总不至于还不满意吧?
林如海笑笑不答,道:“臣最近也有一笔生意要做,若是陛下帮忙搭把手,里面挣的银子,臣也分文不取。”
李熙知道林如海这般便是默认了,心情大好,道:“多少银子?”
林如海伸出两根手指。
李熙问道:“二百万两?”若是只二十万两进项,想来林如海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林如海摇头。
李熙精神一震:“两千万两?”
这可就不得了了,两千万两,足以将大堤再大修一次。
林如海道:“只多不少。”
李熙微一沉吟,道:“如海是要动盐商?”除了盐商,旁的地方也掏不出这许多银子来。
林如海淡淡道:“若不是有那些盐商捣鬼,耶律良才如何能如此快速的找到楠儿的行踪?若不给他们点教训,如何能解我心头之恨?”
李熙沉吟道:“这些人的确该死,只是没有真凭实据,朕也不好随意打杀……”
林如海道:“陛下放心,臣这次只想做生意,挣他们一笔银子让他肉疼一番罢了。”
李熙狐疑的看向林如海,然后左转右看——也没看见周围有别的什么人啊,这是在哄谁呢?
林如海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他在李熙心里,就是个小心眼又得理不饶人的是吧?
李熙也知道自己反应太过,坐正了身子,干咳一声道:“要朕如何帮忙,如海只管直言。”
林如海道:“问陛下借个人使使。”
李熙讶然道:“借人?借谁?”
大将军魏浩?老三李资?漕运总督于长笺?要不,是他身边的张公公?说不定还是李公公?额,也有可能是要身手好的暗卫……
正猜着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