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不会用‘卫朝枫’的身份跟你谈,”男人含了一口冰水在嘴里,咽下去的时候冰冷激烈,内心有一种释放罪恶的快意:“……我用‘唐硕人’的身份跟你谈。”
当他说出那一个名字,那一句话,郑随和的脸色就变了。
郑随和是老江湖。
老江湖的意思就是,流过汗,饮过血,吃过亏,也斗过狠。这样的人几乎已练就了兽一般的生存能力,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应该服,内心一清二楚,绝不会像年轻人那样,去逞匹夫之勇。
郑随和深吸一口气,用力向他一指,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你是……唐硕人?!”
卫朝枫一笑,“郑先生,聪明人都懂得惜命。‘卫朝枫’对很多事都会袖手旁观,但是,‘唐硕人’不会。”
郑随和沉默,很长久很长久的沉默。
唐硕人。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唐律系’公开的‘太*子*爷’,地下资金的掌权人以及操纵人,在资本界掀起的狂浪至今令人难以望其项背。‘开源首创’一役,唐硕人崛起江湖,一战成名。其后数次出手,风谲云诡,相传甚至一度令唐家内部出现‘硕人系’这样的分支势力。而最终此人在鼎盛时期的下落不明,也始终成了一个谜。
坊间盛传这一个唐硕人,就是唐枫临终托孤的孩子,可是郑随和和更多人一样,是不信的。他不信唐家有人敢收下卫家的孩子,他更不信唐家有人敢在自保尚且步步杀机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去力保一个幼子的平安长大。
他没有想到,唐家真的有人,敢这么做了,也这么做到了。
郑随和沉声开口:“唐律是你什么人?”
卫朝枫神色一敛。
这个名字就像一道神谕,很远,却始终带着镇压性,“他是我小舅舅。”
郑随和缓缓坐下,闭目权衡。
原来如此,他是唐律保下的孩子;换言之,这个人即便身上流着卫家的血,本性也早已被唐律养成了,一个唐家人会有的样子。
唐硕人,不能惹。
这种人已经沾过血,而且初战就已是沾了最腥的血。男人的战场也好,女人的性也好,唐律给他下的都是最狠的药引,他尝过了,免疫了,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已成为了这样一种生物,好比西班牙最斗狠的牛,即便遭人格杀,牛尾巴仍然保持弯曲的姿势,连翘起来的角度也同在西班牙大陆的无树大草原上猛冲的姿势一样。天性的斗狠,融入本性的邪恶已然无可救药。
郑随和睁开眼,明白这趟浑水,他是绝不能沾的。
“是你们唐家的自己人,”他给出了这个名字:“在背后联合我们对付暴雪的人,是你在唐家的那几个表兄弟,比如说,唐御人。”
卫朝枫的表情纹丝不动。
郑随和见了他这模样,也不由得佩服他,“呵,卫朝枫,你的日子不太好过啊。你们唐家的人敢当着你的面对暴雪动刀,你想,你那位名声赫赫的小舅舅,到底会站哪边?”
卫朝枫离开会所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
谢劲风开车在外等他,当他上车后谢劲风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卫朝枫的脸色很难看,苍白得全无血色,像是在恐惧。
“你还好吧?”谢劲风很担心:“你脸色很不好。”
卫朝枫整个人靠在后座,闭上了眼睛,“送我回医院吧。”
他要想想,他要好好想一想。事关唐家,事关唐律,他手中的这一刀,被一道养育之恩紧紧绑架着,不到万不得已,他出不了手。
他的老人机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广场舞的电话铃声震耳欲聋。谢劲风直视前方,无视内心的刺痛。
“是我,”卫朝枫很快接起电话,语气瞬间温柔了下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电话那边一片静默。
卫朝枫皱了一下眉,看了一眼手机,是程意城的号码,没错啊。
一道几不可闻、深沉压抑的呼吸声透过行动电话传到这头,这绝不会是程意城的呼吸声,这是受过训练的男人才会有的呼吸声。卫朝枫不愧是曾经被称为太*子*爷的人,见过风浪,闯过生死,短短数秒,那种本能就回来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全身的线条都在一瞬间绷紧,沉声问了一句:“……是唐家的哪一位?”
猛然听见他这样说了一句,谢劲风心惊肉跳,猛地拉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屏息听着。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轻笑,但并不藐视,隐隐是恭敬的,虽然说出的话并不十分友好,至少对卫朝枫来说,十分不愉快。
“好久不见,硕人少爷,”一个男性声音恭敬传达着问候:“还请您见谅,因为见识过您的手段,所以知道,如果不通过程小姐,您是绝不会让我们联系到您的。”
卫朝枫沉默不语,眼中分明已有火光。
他们终于还是,将他生命中最后一方避世之地,拖下了这一个暗黑世界。
对方也知道他的脾气,不好惹,因此也说得很快:“御人少爷让我转告您,‘暴雪’他是要定了,识趣的话,您还是做回闲事不管的‘卫朝枫’比较好,‘唐硕人’这个身份,已经不适合您了。”
卫朝枫握紧了拳,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把电话交给她。”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一声轻笑。
就像一个彬彬有礼的杀手,友好地在断头台上做死亡的巡行。
“这个,恐怕是不行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