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总管和和气气地应了一声是。
上官金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肆。
乔衡不知道他要去哪,但他知道,上官金虹此时的心情一定不好。因为上官金虹想知道自己儿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伤了他儿子。他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却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保护好,这无异于扇在一生顺遂的上官金虹脸上的一巴掌,既响又狠,还扇得漂亮。
原本见到乔衡时,这一切疑问都能得到答案。但谁让乔衡“失忆”了呢?
不知道为什么乔衡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他也的确笑出来了。他边笑边咳嗽,这让他仍在疼痛的喉咙更加不舒服了,但他实在忍不住。
有的人笑起来,是先从眼睛里开始笑,笑意如春风拂岸、涟漪渐起般一点点蔓延到眉梢唇角。而有的人笑起来,面带笑意,却浸不到眼里。
吕总管依然是那副和气生财的样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当乔衡跟着吕总管回到帮派内时,上官金虹还没有回来。在上官金虹看来,人生了双腿就是用来走路的,他从不坐马车,更不骑马。没有什么人、什么事需要他纡尊降贵的赶时间,更没有什么人有那个胆量和能力,能够拦下他的脚步,于是对他来说,走着回去,与坐马车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林仙儿是一个很美的女人。
像她这样的美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成为他人的座上宾,因此她此时出现在天下第一大帮内,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一场雨水不期而至,淅淅沥沥的雨珠打在林仙儿身上,雨势并不大,但在雨中站得久了,足以打湿人的衣裳。她向着前方的一座八角亭小跑去,只是八角亭里已经有人了。
那是一个背对着林仙儿而立的年轻人,他一手搭在栏杆上,不知在看着什么。
林仙儿眼神一变,随即在八角亭外停下了脚步,雨水顺着她的鬓角滑下,身上愈发湿漉。她站在亭外,轻柔地说:“请问,我可以进来躲雨吗?”
乔衡转过身,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身体原主有那样一个威仪又说一不二的父亲,生长在这样一个规矩森严的大帮派内,他这短暂的一生的记忆,枯燥而又乏味。唯一鲜活的记忆,居然全是这个女子的身影。
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如他父亲那样毫无感情波动。这是一种每次遇到,都让林仙儿感到万分难堪的眼神。
林仙儿没有步入八角亭中,就像是他不开口让她进去,她就不好意思进去一样。雪白的纱衣罩身,她就这样站在滴滴答答的雨水中,然而美人就是满身狼狈也还是美人,无论何时都让人感到纯洁又令人疼惜。
鲜少有男人能够放任这样一个可怜而可爱的美人,站在冰冷的雨水中。不过林仙儿又要失望了。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咬了咬唇,精致的脸庞上有一种憔悴的风情。
乔衡向她轻颔首,说:“日安,上官夫人。”
帮内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存在,这句平平如常的话,让林仙儿的身体僵住了,因为她听得出,这是在嘲讽。她的身子似是在雨水中摇摇欲坠,她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脆弱地说:“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在骂我。可你为什么不想想,上官帮主这样的人,谁能违抗他说的话呢?太好了,你还活着。”
她总是能把一切过错推卸到另一个男人身上,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她是如此的了解他。然而对面的年轻人,既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露出对父亲的愤怒,更没有对自己的怜惜。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她认识的那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