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衡没有特意看向来者就猜到了对方是谁。
荆无命。
他早就笃定荆无命迟早有一天会找上自己,这样一个杀手,绝不会在得知自己曾经杀死的人突然复活后,还能对此全不在意。
上官飞嫉妒荆无命,荆无命就不嫉妒上官飞了吗?不仅嫉妒,而且恨得要命。荆无命一直在试探自己在上官金虹心目中的地位,他是上官金虹的培养出来的刀,但他只是个人,他不仅仅想做一把刀。
如果这事与乔衡完全无关,或许他会欣然、安静的做一个旁观者。但是现在,用着上官飞这具身体的人是他,他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荆无命在看到乔衡的那一瞬间,他死灰一片的双眼中神色变了。他说:“你真的没有死。”
乔衡叹道:“你认错人了。”
荆无命看着乔衡勃颈上那道比肤色略浅的剑痕,没有剑客会认错自己手中的剑留下来的伤痕。
荆无命佩剑的方式很奇怪,就像是插一根随手折来的木枝一般,随意地插/在了腰间。乔衡是从不这样佩剑的,同样是腰间插/剑,他就正式多了,规规矩矩,齐整典范,纵是最挑剔的礼仪老师,也挑不出半分纰漏。
荆无命冷冷地看着他:“为了活命,说谎否认自己身份的人,我见得多了,但我没想过你也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当我说真话时无人信我,说假话时反而有无数人奉为圭臬。”乔衡说,“我若有一天变得鬼话连篇,不过是你们逼的。”
荆无命说:“从来都没有人逼你,今日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这一句话跳动了乔衡心底隐而不发、藏而不漏的戾气。
那一瞬间,乔衡难掩杀意。
荆无命感受到他的杀意,他的唇边满是讥诮,道:“你怎么否认你的身份都无所谓,只要再死一次,你是与不是上官飞又有什么区别?”
乔衡静默了一瞬,然后说:“你说得对,我要是死了,我到底是谁又有谁在乎?所以我只好拼命的活着,不择手段的活着,如果连我都不在乎自己,又有谁还在意我。”
两人说话的时候,荆无命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乔衡满不在乎的视线,在他握住剑柄的手上扫过。
下一瞬间,剑光已从荆无命的剑鞘中飞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道利芒居然歪斜了一下,荆无命的手中的剑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斗笠正巧摔在了剑身旁边。
一个剑客,居然让自己手中的剑脱手而飞。但荆无命完全没有看向掉在地上的剑,他猛地看向另一侧。
那里走来一个人,他的衣服是璀璨的金色,他走在如火焰般的落地红叶上,在他沉稳的步伐下,片片红叶被他踩压进泥土里,一切的一切竟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上官金虹!
这个走过来的男人的确是上官金虹。
他对荆无命说:“你不能杀他。”他不显丝毫疾言厉色之态,但他的声音任何人听进去,都会无端的感到一股仿佛从骨髓里蔓延出来的深寒。
他话是对着荆无命说的,视线却先一步扫向了乔衡。比起荆无命,他显然更关系乔衡有没有受伤。
荆无命注意到他这个举动,手指猛地攥成拳。
乔衡对上官金虹是一贯的不假辞色,他坐着对上官金虹微欠身,客气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他有些惋惜,上官金虹要是再迟来一步就好了。
上官金虹见他无事,这才看向荆无命。
荆无命死死地盯着上官金虹。他说:“你曾经对我说过,我若是为了你而杀人,无论杀谁都可以。”
上官金虹没有否认:“我的确这样说过。”
荆无命的眼睛里仿佛要滴出血来。
上官金虹又说:“你杀过他了,可你却没能杀死他。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另一句话吗?”
荆无命说:“不杀人,就只能被别人杀死!”
上官金虹:“原来你还记着。”
荆无命笑了,那笑声凄厉无比,他说:“我没能杀死他,我失败了,所以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我的确该杀你的,也早该杀你了。”
“可你没有这样做。”
上官金虹罕见的沉默了。
乔衡当然知道上官金虹为什么明知道早该将荆无命除掉,却始终不曾下手。
因为他不忍心。
乔衡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情深意重,包惜弱和杨铁心的你侬我侬,再到宋远桥和张无忌的伯侄情深,除此之外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然后又是现在上官金虹与荆无命之间的主仆情深。
只是这份不忍心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乔衡觉得不论里面有几分真,这些“真”都是建立在荆无命还有用的基础上。
世人只看到原著中上官金虹最后说自己不忍心杀了他,而且即使知道了荆无命是杀了自己儿子的凶手,也毫无芥蒂的重新接受了他。却忘记了,在他不知道荆无命的右手剑其实练得比左手剑更好,只当他左臂废了成为一个废物时,他又是如何对待他的。一个无法再用剑,又失去金钱帮庇佑的人,在金钱帮仇人无数的情况下,上官金虹果决地抛弃了他,这又何异于让他去死?
上官金虹与李寻欢两人决战的关键时刻,这该是何等重要的关头。儿子已经死了,人死又不能复生,荆无命却还活着,他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成为了左右战局的关键一子。乔衡以己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