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班长张华峰见状开起了玩笑:“韩丹,大学那会儿,我就瞅着你对我们系草有意思,现在是不是后悔那么早结婚了?”
韩丹微窘:“哪有,我这不是替咱们班还单着的姐们问的嘛!”
众人笑,刚才一一敬过陈新禾酒,此刻大家心里都在感概:真真数年河东,数年河西。
毕业七年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大家早已不是当年青葱的大学生,如今柴米油盐铜臭味,这里头,变化最大的还属陈新禾。
当年法律系的才子,在国外跌打滚爬数年,现今摇身一变,成了金融界的巨头,在海外镀了一层金,回国后,俨然s市最有身价的黄金单身汉。
愈发成熟。
岁月终究将他打造成流光溢彩的样子。
韩丹心里到底有些落寞,不因为别的,只是觉得陈新禾身上少了点什么本该有的东西。
张华峰嘴贱的毛病一点没改:“不是我瞧不起咱们班的女性同志,只是鑫禾现在品阶高了,一般的女人,他真瞧不上!是吧,新禾?”
此话一出,女同学们纷纷声讨张华峰。
陈新禾没说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实则有些意兴阑珊。
众人察言观色,将话题引到旁人身上,“今非昔比”四个字,是一个人的荣耀,又是另一群人的尴尬。
酒过三巡,不知怎么聊起了各自的近况,人人诉苦,仿佛生活就是一场悲剧。
陈新禾听着有些乏味,正准备离席,谁知张华峰突然扯到了姚佳年,他扯着怪异的声调:“说来也奇怪,我女友最近搬来和我同居,就把之前住的那套房子租了出去,我在合同上看到了姚佳年的名字,当时还不信,心想,她一个豪门贵妇,哪用得着租房子这么落魄?我就那么好奇地去见了一下,谁知还真是她!”
陈新禾动作一滞,刚要抬起的手又放松了开来。
同学都知道陈新禾以前和姚佳年的事,彼此心照不宣,可偏有一两个不会看人脸色的顺着张华峰的话题往下讲:“看来外界传的都是真的,看样子姚佳年离被季家扫地出门不远了。”
一位向来刻薄的女同学更是毫无顾忌:“她爸妈去年出车祸身亡的时候我就知道,季家大概是不会要她这么一个被架空了的大小姐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听说季沉本来就不满意姚佳年,当初结婚也是被逼无奈。”
话音未落,陈新禾已起身,拿过旁边还剩下大半瓶的白酒,瓶口正对女同学的发心,手腕微转,透明的液体沿着玻璃嘴汩汩而下。
女同学被浇成个落汤鸡,又羞又恼,硬是一动不敢动。
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陈新禾变得喜怒无常,一众同学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张华峰忙打圆场:“新禾,她就嘴快,大学那会儿就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姚佳年那破鞋也不值得你——”
“你”字刚落音,张华峰还没来得及说完下面的话,陈新禾已经一脚踹了上去,直中张华峰小腿肚子,张华峰一个踉跄,差点摔过去。
这股无名火没有丝毫预兆。
陈新禾一张脸冷冷的:“人情味这种东西,我已经没有很久了。”
韩丹一愣,猛然间想到些什么。
同学聚会不欢而散,有人背后唏嘘: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陈新禾,当真是一点也回不来了。
……
聚会结束,老公开车接韩丹回家,坐在车里,韩丹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当时他们大一刚入校不久。
一次班级去爬山,她中途崴了脚,最后还是陈新禾背她下的山。
那一路上,他们其实也没说几句话,但她还是对陈新禾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那是个像舒适清风一样的大男孩。
那个男孩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日记中,出现在少女不可说的心事里。
后来她迷上了上了一类角色:他们优秀沉默,话不多,坚强又脆弱,既自负,又自卑。
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陈新禾的影子。
算一算,也有十一年了。
“想什么呢?”
老公的话切断了韩丹的回忆,她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很久没见的大学同学。”
“这次同学聚会没见到?”
“恩,他没来。”韩丹说,“生活成就了一个他,自然会带走另一个他,再也见不到了。”
老公似懂非懂,腾出手来揉了一下韩丹的头发:“文艺范。”
韩丹理了一下长发,偏头看向车外。
城市灯红酒绿,灯火泛着金属色调,既炫目,又冰冷。
就想那个男人一样。
缺失不见的可不就是那一股人情味道。
现在的他是一颗流光溢彩的玻钻,冰冷且坚硬。
那美丽体面的外表之下,住着的灵魂或许早已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