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斯统他们到达伦敦的这一天是八月中旬的傍晚,还不到七点钟,天气阴沉,浓浓的迷雾笼罩了这个大城。街道上一起泥泞,空中低悬着令人抑郁的卷卷黑云。伦敦河滨马路上的暗淡路灯,照到满是泥浆的人行道上,只剩了萤萤的微光。还有淡淡的黄色灯光从两旁店铺的玻璃窗里射出来,穿过迷茫的雾气,闪闪地照到车马拥挤的大街上。 鳞次栉比的酒馆和娱乐场所两旁入口处的人群已经拥挤不堪。双轮和四轮的马车象流水一般地辚辚而至。穿着礼服露着白胸的男子和披着围巾、珠光空气的女人,一个个地从车上下来。

他们的马车迅速接连穿过伦敦的一些繁华地区:通过了旅馆集中的街道,戏院毗邻的街道,商店林立的街道,还通过了伦敦海运公司集中的地方,最后到了一片灯红酒绿的泰晤士河沿岸的酒馆区。街衢两旁的分租房屋里住满了欧洲来的流浪者,并且弥漫着他们的气味和情调。 “要不要去喝一杯?”坐在马车上的伯格斯统刚刚把霍华德送回旅馆,又连哄带劝的让他吃了两片据他说会有抑制血小板凝聚这样不良副作用的阿司匹林,这才堵住他那张喊得跟杀猪似的嘴,与约翰抽身出来转转。

“好啊!听说这儿的威士忌名声在外,可比船上那些廉价的朗姆酒好喝的多!”约翰想了想此行的目的,“少爷,咱们船上的人手已经很充足了,少爷怎么还要招水手?”

“酒馆这地方可是小道消息的集散地,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能听到点儿奇闻异事也是好的。”伯格斯统撇撇嘴角,深不见底的蓝眼睛也夜色中闪烁。

说罢,两人步入一个名叫“美女伊甸园”的酒馆,酒馆的招牌十分醒目,墙壁上悉数贴着几幅或是金发碧眼,或是袒-胸露-乳的女郎画像,进进出出的男人络绎不绝。刚到门口,里面的欢呼叫好声早已不绝于耳,那些汉子们的热情,快要把不大的小酒馆房顶轰塌了。

酒馆内部的装修十分简陋,室内光线虽然黑暗,却恰到好处的凸显了舞台上的熠熠夺目。

伯格斯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向舞台,红色太鹅绒制成的幕布此刻正缓缓拉开,最先出场的是两个坐在舞台一侧的男人,一个拿着一把类似于吉他的不知名乐器,另一个则只是拿着一个在市集上随处可见的响板,他们显然没有做任何刻意的打扮。

音乐渐渐响起,琴弦撩拨,拍子有节奏的打着。台下的气氛蓄势待发,男人们屏息凝视,生怕错过一眼好戏。

“这是什么演出啊?”伯格斯统问向身旁一个兴致勃勃的青年。

“你是外地人吧!我们这儿的人有谁不晓得克里斯汀娜,她可是整个伦敦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弗拉明戈舞女郎!”

克里斯汀娜?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今天上午才听过。

没等伯格斯统反应过来,舞台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穿着火红色翻褶抓皱多层荷叶缀边、多彩层叠的及地蛋糕鱼尾裙,大大的裙摆更显得女人纤细高挑的身材,与身后如海藻般披在背上的黑发相得益彰,她嘴里叼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火红玫瑰,随着极具节奏感的旋律开始翩翩起舞。

“是她!”伯格斯统和约翰不约而同的喊出口,此女子正是上午劫持他们马车的罪魁祸首。

所有的男人都等着十二克氪金狗眼,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直勾勾盯着舞台。克里斯汀娜丰满的乳-房随着明快的响板上下起伏,最是富于诱惑力的。她不似芭蕾舞女主角那样纯洁端庄,不似探戈舞中的女伴那样热情高贵。她的出场,虽只是一个人的,耸肩抬头,眼神落寞,却足以以她独具特色的个人魅力带动全场的气氛。她和台下如饥似渴的汉子们也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不时抛个媚眼挑-逗一下众人。当她真的舞起来的时候,表情依然冷漠甚至说得上痛苦,肢体动作却充满了热情,手中的响板追随着她的舞步铿锵点点,似乎在代她述说沧桑的内心往事,还有什么画面比这一幅更性感?

响板是弗拉明戈演出的必备道具。如果看客的耳朵够敏锐,大约可以听出来,其实舞者左右手响板所发出来的声音并不相同,左手边的声音低沉,代表雄性;右边的较为高亢,是雌性。克里斯汀娜手中响板的应和,表达的是男人与女人的对话。要把男人和女人的故事说得委婉动听,她的天分和人生经历比技巧非常到位,跳出“饱受岁月摧残的容颜”味道。

伯格斯统也别这舞蹈深深吸引,如果忘记上午的不愉快,这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可惜英国人骨子里十分闷骚,并没有往台上丢硬币的良好传统,所以一场舞蹈下来,尽管克里斯汀娜使尽浑身解数,除了得到欢呼掌声叫好之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她见怪不怪的走下舞台,伺机找寻出手阔绰的大爷,通过陪酒赚取小费。她在台上就已看到伯格斯统和约翰的身影。这也难怪,在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们中间,两个衣着得体的上流社会的少爷总会让人第一时间眼前一亮。

“这么巧,咱们又遇到了!”克里斯汀娜主动上前搭讪,自来熟的坐到两人身边。

“解放黑奴的女侠、酒馆的弗拉明戈女郎,你的身份还真是多变啊!”伯格斯统笑笑,弯起嘴角。

“尽然怎么这么有缘分,怎么,少爷们不打算请我喝一杯?”女人理了理身后的长发,她年龄不大,去有着成年shú_nǚ的风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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