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格斯统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浸泡在粘腻的汗液里,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不酸疼,很不舒服。

谷底清凉的山风吹在他白皙的脸上,他猛吸了一口凉气。微微闭起眼睛平息了一下坠落带来的眩晕感,再睁开眼的一刹那,满眼尽是马车破落的残骸。

“约翰?约翰!”伯格斯统低哑着喉咙叫出了声嘶力竭的喊声,终于在一片残破的车厢废墟下面,找到约翰的身影,他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像是一块饱经风霜后轰然倒下的丰碑。坠落悬崖时,伯格斯统幸运的摔在了车厢上面,因为缓冲作用,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内脏也没收到过大的挤压和撞击,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不远处的约翰身旁,焦急的讯问:“快醒醒!你伤到哪里没有?”

约翰勉强睁开眼睛,视线一时还是模糊一片,平息了好几秒才慢慢变得真切。他们的马车跌进了一个生长着茂密树木的山坳,马匹早已消失不见,车头已经支离破碎,车前窗、侧窗更是碎成一地玻璃碴子,车门大开着和车头形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而约翰正是被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车厢里面,万幸的是,他们两个人全部奇迹般的生还了。

约翰动了动瘫在车厢外面的手指,他身材高大威猛,即便车厢里还有不少空隙,但他依旧无法扭动身躯,他只觉得自己的一条右腿,仿佛失去了直觉,这比疼痛更让他觉得恐怖。

“我没事。”约翰喘着粗气抬头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伯格斯统:“……你也没事吧?”

伯格斯统苦笑着朝他耸耸肩,“我的境况总要好过你,还是看看怎样把你从这车厢里拖出来吧!”

伯格斯统蹲在约翰身边仔细端详他身体被压住的位置,只见约翰半个身体被马车给压住了,车棚和车壁形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就这样把他的两条腿整个埋在了里边。

“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疲惫不堪的约翰暗自骂了一声,又用力抽了抽腿,可惜除了一条让他痛得脸色扭曲的左腿和一条毫无知觉的右腿之外,无济于事,“暗杀一波接着一波,他们到底有完没完!”

伯格斯统徒手咬牙,尝试着一点一点掀开压在约翰身上的马车残片,一边看着约翰一次次试图把腿从车厢下抽出来,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在这段伯格斯统掀车的时间里,约翰的左腿已经尝试着一点点跨出车厢外,虽然裤子上满是血污,但还勉强能自由活动。但是右腿被结结实实卡在了一堆报废的车皮里面,不管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

实际上他的右腿已经无法用力了,如果是腿骨骨折,那已实属万幸,如果整条腿骨被全部碾压,那么他便只能接受截肢这样残酷的事实。

他只有三十六岁,刚刚才和自己的爱人约定厮守终身,贸然失去一条腿,对于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然而淡定如约翰,恐惧只会让眼前的处境变得更糟,于是他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放弃挣扎的约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伯格斯统,他拿着树枝作撬棍,咬着牙试图敲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负累,因为用尽全力,他的胳膊和额头上青筋暴起,那样子显得十分狼狈,但是比可能残废的约翰来说却好很多。他银白色的短发稍微有点凌乱,本就白皙的脸色也变得苍白,胸前的衬衣有一大摊血渍,后背刮破了几块,胳膊上蹭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所幸血已经止住了。

他的身影背对着正午刺目的日光,面对着约翰。这个样子让约翰无法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即使尝试着眯起眼睛,也只能看见他那一口紧咬着的整齐的白牙。虽然这个形象和平时谦谦君子一般的伯格斯统相比,显得过于狰狞,但约翰却打心里觉得,这是他见过的伯格斯统最美的时刻。

在任何情况下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近乎于偏执的翘着手上粗糙的树枝,尽管手上流出的鲜血沿着黑黢黢的树皮,像小溪一般汩汩流淌,但就算在最落魄的情况下,伯格斯统仍旧保留着特有的顽强与不服输。他跟约翰从小到大所接触的那些纨绔子弟、达官显贵是那样不同,他永远在与这残酷的命运抗争,即使明天就要死亡,至少今天也要活出希望。

他就像约翰生命旅程中的一盏明灯,照亮前行的道路,否则约翰会觉得自己是在暗夜行路,处处是踽踽独行的孤寂。

“……威廉二世他们可能随时会派人来这里……”约翰喘了一口气,渐渐收回目光,虽然明知不可能,还是说了句:“你别再管我,还是赶紧走吧……”

伯格斯统像是没听清楚,一言不发,依旧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尽管压在约翰腿上的巨大铁皮岿然不动。

“他们要杀的人不是我,这里是山谷,离下山的路应该不会很远,你大概走一两个小时,就能从岔路上看到人烟。”

“……”

“乔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听我说,我们两个逃出去一个总好过全部被抓,你现在在我身上耽误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伯格斯统依旧沉默着,不置可否,更不反驳。

然而只听“咔嚓”一声,伯格斯统手中那根粗壮的树干岿然断裂,震得他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疼痛到麻木的神经将约翰那微弱的祈求在这沉默中,被一点一滴消磨殆尽,就如同伤口被赤-裸裸暴露在炎热的空气中,血液慢慢流干,肌肉缓缓腐烂,一分一秒熬过的时间就仿佛尖刀在暴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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