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四爷禀性洒脱,一向不拘泥,并不许张屷如时下风气般隆重拜师。南宁侯府自是无可无不可,张屷次日便去了墨耕堂临贴,依旧称呼谢四爷为“世叔”。
不过,和同在墨耕堂临贴的谢延年、谢棠年却叙了师兄弟。谢延年最年长,谢棠年和张屷同年出生,却大了两个月,故此,张屷做了小师弟。互相亲热称呼各人的字,“益之”“损之”“乃山”,彼此之间很融洽。
大冬天的,张屷送了鲜桃、鲜枣、鲜番柿、鲜平波果等到谢府。四太太看着芳香诱人的鲜桃,满意笑笑,“四爷生平头回收弟子,便收了位知礼晓事的。”学的好不好倒不知道,至少知道敬重老师。
“娘亲爱吃鲜桃。”四太太这做女儿的自是记得韩老太太的喜好,偏偏冬日鲜桃难得,掏银子也买不到的。命人拿上一篮鲜桃,另配上几色干果鲜果,送去韩府。
挑上好的送去孝敬谢老太爷、谢老太太,大太太处当然也少不了,也是上上份儿。三太太离的远,些须微薄之物,便不去烦她了。
谢延年看到新鲜番柿,笑道:“小七最爱吃这个。”见天儿的吃也吃不腻,还折腾着命人做成番柿炒鸡蛋,番柿豆腐,番柿鱼,疙瘩汤。还别说,味道真是不坏。
四太太微微一笑。延儿爱读书,这本是令人欣喜之事,可若成了书呆子却又不好了。他心性太过纯良,对庶出的弟妹毫无芥蒂,待谢棠年可以说是友爱,待谢流年可以说是宠爱,跟待锦儿也不差什么。
延儿相貌长的像娘亲多一些,性情却有些像外祖父?四太太念及方正儒雅、温文良善的父亲韩司业,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四太太自回京后常回娘家。韩老太太见到爱女自是欢天喜地的,韩司业却是微笑过后,板起脸来,“阿凝尚有公婆在堂,岂能时常归宁?”女儿嫁了人,该当服侍公婆,总是回娘家做甚?
韩老太太气的身子发抖,四太太赶忙一边抚慰母亲,一边对父亲陪笑解释,“女儿岂敢自专?是公公婆婆吩咐我回来的。”谢老太太体谅四太太离京多年,骨肉间聚少离多,一再交代她“常回韩府”。
韩司业闻言面色缓和不少,温言训示了两句,转身走了。韩老太太恨恨,“不通人情!”天底下读书人多了,没见过似他这般死板、硬要照着书本过日子的!
“当年为你议婚,明明安阳侯府、富阳侯府也有佳子弟,他偏偏不许!说什么公侯伯府子弟大多纨绔。”韩老太太委屈之下,回忆起陈年往事,“结果可好,硬是把你许给了谢家,咱娘儿俩三五年的方才见着一回!”幸亏女婿高中鼎甲做了京官,要不然,依旧是母女分离。
“像阿冰那样岂不是好?近近的嫁在京中,夫家和娘家只隔着五条街。”韩老太太抱怨道。她所说的阿冰,就是四太太的大堂姐,嫁给靖宁侯府嫡次子岳霆。
我才不要!四太太体贴的替韩老太太倒了杯热茶,“莫气了。”像大堂姐那样的有什么好,娘家虽离的近,可丈夫离的远啊。
四太太和大堂姐韩氏同在京中,公婆又都慈爱宽和,自然少不了时常见面。等到姐妹二人又见了面,四太太难免提起,“南宁侯府的三公子,年纪虽小,倒是知书达礼的。延儿和他一处上学,一处临贴,常常夸赞于他。”张屷和谢延年、谢棠年一样在国子监正义堂就学,既是同窗,又是好友。
韩氏脸色虽略有憔悴,却是满面含笑,“如此甚好。”虽然她素来不喜南宁侯府那一大家子,不过张雱究竟是岳家血脉,张屷究竟是岳霆的侄儿。听到娘家小堂妹夸奖夫家侄儿,只有高兴的。
四太太絮絮说着儿女琐事,“小柏儿如今会走会说,愈来愈顽皮,愈来愈让人操心。锦儿最乖巧省事,延儿一心一意读书上进,整日挂住课业……”
韩氏掩饰不住眼中的羡慕。小堂妹嫁了倜傥fēng_liú的翩翩才子,能与夫婿朝夕相伴。又育有两子一女,儿女双全,比自己强多了。自己夫婿常年在外,又只有两个儿子,膝下并没有女儿承欢。
当然儿子也是极好的,可终究没有女儿贴心。自家长子泽哥儿颇类乃父,一般是醉心于武功,一般是心心念念要上疆场。次子澄哥儿是泽哥儿的跟屁虫,泽哥儿说什么,他便也说什么。泽哥儿想上战场,他便也想上战场。
韩氏想到此,眉头微皱。兄弟二人都惦记着打仗立功,这如何使得?刀枪不长眼,万一有个损伤,岂不坑死人了。泽哥儿一向主意正,估计是劝不回来。倒是次子性子柔和些,也许还有可为。
“阿凝,劳烦妹夫再收位弟子可好?”韩氏柔声央求,“澄哥儿自小也爱书法,只可惜未遇名师。若妹夫能指点他一二,澄哥儿定会受益匪浅。”澄哥儿若日日和泽哥儿一处舞枪弄棒,自然想从军。若常常和延哥儿一处读书写字,说不准便安生下来,想做学问了。
四太太抿嘴笑笑,“我回去跟他说。”想来玉郎定会应许。大堂姐的夫家侄子都能收,亲生儿子自然更加能收。南宁侯府子弟能收,靖宁侯府子弟自然也能收。
果然谢四爷并无异议,“甚好。”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已经教了张屷,再多教岳澄也不算什么。靖宁侯府子弟教养都不差,也不必担忧他带坏两个儿子。
“澄哥儿,姨丈讲再多也没用。若想书法有成,只有慢慢的练,慢慢的悟。”谢四爷闲闲坐在官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