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匈奴人是游击战的始祖。他们是流寇也许更准确一点。
流寇与游击战的区别在于寇没什么原则可言,唯利是图,有利则一哄而上,无利则一拍两散。游击战则不同,游只是手段,击才是目的。为了完成预定的战略目的,必要的时候不惜牺牲。
见汉军凶猛,无利可图,僵持下去还会遭致重大伤亡,匈奴人连招呼都不用打,掉头就跑,作鸟兽散,将来去如风的速度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转眼的功夫,原本杀声震天的战场就清静了许多。
梁啸目瞪口呆,却没时间多想,他大喝一声:“换马!再战!”
“喏!”刚刚大胜一场的汉军将士豪气干云,二话不说,有的跳上备用战马,有的冲向战场的无主战马,迅速集结在梁啸身边,再次组成雁行阵,准备冲锋。
公孙戎奴带着亲卫赶了过来,手里提着匈奴小王渠且的首级,喜形于色。
“都尉,都尉,我斩杀了……”
梁啸沉下脸,大声喝道:“给我拿下!”
庞硕跳下马,迈开大长腿赶了过去,一把揪住公孙戎奴的脖子,将他从马背上拽了下来,拖到梁啸面前。公孙戎奴吓了一跳,连叫饶命,他的亲卫们见状大怒,纷纷跳下马,赶了过来,拔刀张弓,就准备抢人。庞硕一脚踩在公孙戎奴的背上,单手持刀,环顾一圈,冷笑道:“哪个先来?”
“住手,住手!”公孙戎奴吓出一身冷汗,连忙喝住了自己的亲卫。他亲眼看过庞硕在阵前杀人的威风,更清楚梁啸身边那些亲卫的实力,根本不是他的亲卫能够得手的。他趴在地上,连连拱手。“大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得让我死个明白啊。”
梁啸冷笑一声:“公孙戎奴,你身为校尉,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吗?”
公孙戎奴打了个激零,一时语塞。
梁啸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封侯。所有人都想封侯,可是不能因为想封侯就把自己的责任抛诸脑后。都去抢人头,这仗还打不打了?再说了,军中自有制度,百人将以上就不以斩首计功。你身为校尉,却和部下抢人头,是不是太过了?你想立功,难道其他人就不想立功?”
公孙戎奴如梦初醒,懊丧的拍了拍地。他是统领千人的校尉,是不是亲自砍下渠且的首级并不影响他的军功,由其他人下手,也许还能多一个封侯的机会。他这么做,等于吃独食,绝非明智之举。
“你既然这么想抢人头。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梁啸一指远处正在接近的匈奴主力。“你做敢战士,再冲一次阵。如果能破阵而归,渠且的人头还是你的。如果不能破阵……”
梁啸冷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公孙戎奴心知胆明。汉军长途奔袭而来,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不休息,继续再战,危险大大增加。如果不能破阵,他就死在阵里了,什么也不用说。
梁啸摇着马鞭。哼了一声:“敢么?”
公孙戎奴被激起了血性,大声叫道:“区区几千匈奴人而已,有什么不敢?大人,你敢么?”
“你放心。我会看着你破阵,或者战死。”梁啸摇摇手,示意庞硕松开公孙戎奴。公孙戎奴跳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眼神凶狠。“大人说话算数?”
梁啸在军中呆了这么久,知道这些家伙没有一个善茬。不是不可以跟他们讲道理。但首先比的是狠,谁更狠,谁说话才有底气。他又不是世家子弟出身,在军中没有旧部可以依靠,要想让这些家伙心服口服,不拿出点蛮劲是不成的。他迎着公孙戎奴凶狠的眼神,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叽叽的,不敢就让在一边。跟老子比狠?老子砍下浑邪王首级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拾马屎呢。”
众人闻言大笑。公孙戎奴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知道自己耍狠找错了对象。眼前这位年轻的君侯可不是凭父祖恩荫封侯的世家子弟,人家是用刀实实在在砍出来的军功,比自己强太多了。
“既然君侯都不怕,我公孙戎奴有什么好怕的?兄弟们,跟我来。”
公孙戎奴返身回到自己的亲卫群中,跳上马,拔出战马,嘶声怒吼:“破阵!”
“破阵!”亲卫们斗志昂扬,举刀狂呼,跟着公孙戎奴策马加速。
梁啸满意的点了点头,下令击鼓,为公孙戎奴壮行。没有休息,连续作战,没有顽强的斗志是支撑不下去的。他激怒公孙戎奴,不是要争他的功,而是要激起他们的血性,争取一鼓作气,拖住匈奴人,给后面的李广、李息创造机会。
战鼓声再起,汉军将士以公孙戎奴等人为锋,再次加速,杀向越来越近的匈奴人主力。
梁啸举起了千里眼,锁定了远处的匈奴人大纛,锁定了大纛下的白羊王。
白羊王忽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他听到了战鼓声,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渠且有四千骑,面对三千汉军,就算不能速胜,至少也不会败吧。可是现在只听到了汉军的战鼓声,却听不到渠且的号角声。马蹄声伴随着战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这分明是汉军在急速接近。渠且去了哪里,他手下的骑兵去了哪里?
白羊王一路赶来,满以为渠且可以轻松击败这三千汉军骑兵,他能以逸待劳,和汉军主力决战。没想到情况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渠且生死不明,汉军却主动向他发起了攻击。
白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