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隆说了此事后,又举了其他几件事,件件都是张鲸在外收钱,然后却打着皇帝的旗号。
还有什么比心腹背叛更要命的一击呢?
此事一出,林延潮心底明白,这一刻张鲸算是凉凉了。
“将张鲸带下去!”天子终于下了旨。
孙隆不由额上冒汗,露出满脸惊骇之色。林延潮知道孙隆的心思,他是想如果张鲸这都不倒,自己就惨了。
但是林延潮却是没有这个担心,同样看去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三人也是笃定。
两名内侍从外上前要拉张鲸,但见张鲸却突然道了一句:“咱家自己会走!”
说到这里,但见张鲸重新向天子磕了三个头,然后正色道:“咱家拜别皇上!”
林延潮看见天子的眼角微微一跳,随即又合上眼睛。最后张鲸站起身,看也不看申时行,林延潮一眼,大步走了下去,最后他还是给自己留了颜面。
这时候许国奏道:“启禀陛下,张鲸之事之所以引起轩然大波,在于陛下不朝百官,以至于内外隔绝,也在于东宫未立,故而人心惶惶,此二事恳请陛下鉴之。”
王锡爵也是奏道:“臣附议!”
天子摆了摆手道:“此事朕已经知道了。”
这时候申时行道:“陛下,此二事不决,如雒于仁这样的上疏恐怕还会有。”
天子道:“小臣放肆,以正为邪,以邪为正,以后要烦请先生多替朕主张。”
天子再次厚着脸皮提让申时行回阁之事。
申时行道:“臣等因鉴前人覆辙,一切朝政之事,上则禀皇上之独断,下则付外廷之公论,所以不敢擅自主张。”
众所周知,这前人指的是张居正。
天子想了想道:“朕就是心,先生等人就是股肱,心非股肱安能运动?朕既委任先生处置国事,有何畏避?先生们还是要替朕主张,任劳任怨,不要推诿。”
天子这么说,即是退让了。
申时行当即跪下叩头道:“蒙皇上以股肱腹心优待臣等,犬马犹知报主,况臣等受皇上高厚之恩,敢不尽心图报?任劳任怨四字,臣当书之座右,朝夕服膺。”
申时行开口了,王锡爵也是如此谢之,当下天子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局面算是皆大欢喜,内阁罢工的事解决了,同时天子也是答允更多的放权给内阁。
林延潮由衷佩服,换了常人没有申时行这样棉中有实的脾气,要么早就和皇帝吵了起来,大家一拍两散,要么就是被皇帝欺负得死死的。
申时行答允天子要求重回内阁后第一句话就是:“臣启皇上,册立东宫,系宗社大计。伏望皇上早赐裁定。”
林延潮看天子的表情也是很精彩,碰到申时行这水磨功夫,皇帝也是没有办法啊。
天子想了半天,才道:“朕知道了。但是皇后没有嫡子,长幼自有定序,郑妃亦再三陈请,请朕立皇元子,恐外面大臣有疑。可是朕转念一想,长子犹弱,朕欲待其健壮使出就外,方才放心。”
申时行又道:“皇上圣明,皇长子年已八岁,蒙养豫教。正在今日,宜令出阁读书。”
林延潮知道这又回到老套路了,大臣请天子,册立东宫。天子说不行,不行,皇后还没生,等皇后生了再说。
大臣再请册立东宫,天子说不行,不行,皇太子年纪太少。
大臣说皇元子都八岁了,不小了,就算不册立为太子,也该让他出阁读书了。
众所周知,皇子出阁读书,必定要选定翰林为老师,由詹事府负责,等于说从此以后皇子也是有班底了,那时候天子要改立太子,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詹事府里的太子老师。
那时候改立太子,成本就太大了。
天子不是傻瓜,这件事早议论好几次了,当即天子道:“人资性不同,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也。要生来自然聪明,安能一一教训?”
林延潮心底吐糟,皇帝太不要脸了,还把孔圣人的话搬出来,原话孔子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然后说朕的皇长子生来聪明,就是生而知之,不需要教就能自学成才。你敢否认这一点,你敢说朕的儿子不聪明吗?你的意思是说朕的儿子蠢如猪,非要你们大臣教才行吗?
天子这点小手段,哪里在申时行眼底,申时行随手化解道:“回禀陛下,人的资禀赋于天,学问成于人,皇元子虽有睿哲之资,但从古至今未有不教而能有成者。”
“正所谓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皇元子须及时豫教,乃能成德。”
天子闻言当场跪了,最后只能耍无赖道:“朕已知之,先生们回去罢,传旨下去,各赐每位先生酒饭一桌,烧割一分。”
最后天子看了林延潮一眼。林延潮也知道天子对自己倒张鲸的事上,有些不满意,所以别说什么赏赐了。
三位宰相,以及林延潮只能称谢,然后离开乾清宫。
去时与来时已是不同,林延潮落在后头,三位宰相在前而行。
待离了宫门,三位宰相方才说话,许国道:“元辅,雒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