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窈在宫中生活了两三年,对地形已很熟悉,带着徐夙卿左拐右拐,来到了东花园内。
这边的偏园一向很安静,因逢盛事,宫人都跑去主花园看热闹了,因此显得比平时更冷清。
她带着徐夙卿来到那座临水佛塔前,然后按了大门下的开关,门就缓缓开启了。
沈舒窈拉着徐夙卿进了里面,将门关严,对他道:“现在宫墙四周已设下重伏,你纵然能飞檐走壁,也出不了宫的,就暂且在这里躲避一阵吧。”
徐夙卿打量着屋子,见四周架上摆着不少佛经,当地的屏风上,画着一位宝相端庄的白衣观音。
他问道:“这是佛室吗,平时是谁居住的?”
沈舒窈回道:“是一位去逝的长公主,她生前在这里参佛修禅,现在这座塔已被封存,没有皇上旨意,无人敢擅闯的。”
徐夙卿望了望窗外,那边的呐喊厮喊声已越来越高,他明白这里也不是长留之地,可眼下也实在无处可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面色沉重的在椅上坐下,暗暗思索着对策。
沈舒窈也在他面前坐下,望着他问:“你真的是进宫来刺杀皇上的吗?”
徐夙卿坦然地望着她,“我的确一直存在着这个想法,因为他死了,我们就可以拥立三皇子登基,他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可是后来,我的心意动摇了……”
“是因为殿下走了,你们群龙无首,没有拥护的人了吗?”沈舒窈问。
徐夙卿的目光变得深遂起来,眼眸深处又似乎隐着一束光芒,“是因为两个人,除了三殿下,还有七公主慕容珠。我如果杀了皇帝,她一定会怨恨我。”
“什么,你跟慕容珠有什么渊缘吗?”沈舒窈坐直了身子,满心惊诧。
一个武者,一个公主,一个身处江湖之远,一个身居皇宫之深,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交集呢?
徐夙卿望向窗外,微风吹过碧绿的池面,荡起一层层涟漪,他慌乱的神色安宁下来,似乎陷进了一片回忆中。
过了一会,缓缓地说道:“多年前,皇帝南巡到杭州时,我们青莲教的人一起策划,准备刺杀皇帝。趁着皇帝到城中一家酒楼用膳时,我潜进了楼内,将刀飞投向了皇帝的胸口。”
“那皇帝到底受伤了没有?”沈舒窈急切地问。
徐夙卿沉重地道:“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小女孩奔向了皇帝,皇帝张开双臂,移动了一下身子。于是那柄飞刀从她的额角擦过。”
“这个女孩就是慕容珠?”沈舒窈问。
徐夙卿点点头,过了一会道:“当时她血流如注,昏倒在皇帝怀中,尽管我当时仍有下手的机会,可终是心慌意乱,匆匆逃离了。”
“原来这样,难怪我以前跟她在一起玩时,看到她额角有一块伤痕。她说是曾受过刀伤,当时昏迷了好几天。”沈舒窈暗暗点头。
又若有所思地道:“当时她可能只是嬉戏玩耍,无意中替皇上挡了一刀,但仍是立下了救驾之功,难怪这么多皇室公主,她最为受宠,还将指婚给了这个王朝最优秀的王臣。”
徐夙卿听了这话,眼中露出一点不着痕迹的沮丧之色。
沈舒窈又忙问:“就是因为你失手伤害了慕容珠,对她愧疚,所以才放弃杀念了吗?”
徐凤卿默然了一会道:“其实事情还没有结束,在她受伤之后,我内心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驱使,使得我铤而走险,潜入行宫去看望她。”
“那时她已经醒了,正独自坐在窗前,看到我从屋顶跳下来,满眼的惊奇。”
“我走近前去,发现她面色仍然很惨白,额角有一道鲜明的伤痕,可是她完全不知道我就是伤害她的仇人。”
“我正不知跟她说些什么时,她忽然说道,‘你的武艺这么好,你做我的师傅,跟我回京城吧?’我当时就愣在那里。”
沈舒窈的一颗心也似乎沉浸在当时的氛围中,她能想像得出来,慕容珠那时的天真无邪。
忙问道:“那你后来怎么做?”
徐夙卿笑了笑:“我当时随口答应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也心想她随后就会忘了。可后来听说龙船启程北上的那天,她久久不肯离去,说要等我来。”
过了一会,叹息一声,“我一直记得这个诺言,可等进了京,在皇宫看到她,几乎认不出她来了,而她可能也将那件事彻底忘记了。”
沈舒窈听完这段故事,心潮起伏,她是历经过爱情的人了,明显地看得出徐夙卿对慕容珠不一样的情怀。
他现在看起来不过三十,那时候的他更年轻吧?当时对慕容珠可能只有一种内疚,而现在见到她明媚动人的模样,肯定会有心动。
所以他才会经常乔装入宫,只为远远地看她一眼。才会在秋千大赛时,冒险进入园子,一睹她的风采。
才会在她失足遇险时,不顾暴露带来杀身之祸的危险,出手救下她一命。
沈舒窈过了好一会,才悠悠地说道:“我就说呢,像你这样的英雄,除了你自己,谁会困住你呢?”
徐夙卿望着她,眼中有点惊慌,“困住我的是这些御前侍卫,怎么会是我自己呢?”
沈舒窈笑了笑,又问:“如果你这次逃不出去,会后悔吗?”
徐夙卿呆了呆,说道:“我原本就是来宫中联系卧底的,救人不过天性使然,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嘶喊声越来越近,向着东边移近过来,侍卫搜索的范围越来越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