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生把原先的柴房和厨房之间的墙打通了,辟出了好大一块空隙,安放了炉灶、水桶、模子等等物什,夫妻俩就正式开工了。

因为两都只看过做蜡烛,并没有自己动过手,因此虽然听七伯娘张氏解释得清清楚楚,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了她来手把手教了他们几天。

张氏已经知道了周家分家的情况,她一向喜欢周南生夫妇厚道,因此心中颇暗暗为他们吃亏抱不平,因为她是长辈,直接就开口絮叨了:“前头买走这些物什,还当们家要辟另一摊生意呢,谁曾想,是们两口子不要老挣下的大好家业,非要自个闹腾吃苦受罪。唉们俩年轻,不晓得挣钱路辛苦着呢,就说这做蜡烛卖蜡烛,当初们家几大口个个能干活,好险还请了帮忙才干得过来,如今就们俩,们不得忙死了哟……”

“以后也会请的,”周南生答道,“只是如今才刚起了头,想摸清行情挣了点钱才把摊子铺大一点。”

“唉,说们何必呢,”张氏叹气,“们娘也跟诉苦,让劝们收手,回去铺上帮忙得了。”

唐荷笑,“分家的时候,白纸黑字都写明白的了……”

张氏不以为然,“一家要啥紧,偶尔把话吃回肚子里,丢脸一阵子,实惠才是摸得着的。”

周南生和唐荷一起笑了。年纪大了,就会瞻前顾后,他们固然是为儿孙着想,怕他们吃亏受苦,但是也因此局限了前进的空间。周南生和唐荷却还有许多野心勃勃的想法,既是为了挣大钱让一家过好生活,也为了年轻血液中对成功的渴望。如今他们坚持分家,既有避免日后兄弟有分歧伤感情的意思,也有他们跟周老爹等经营理念不同的原因。周南生实看好蜡烛香火的市场,周老爷子世的时候他也提过要不要做这个生意,奈何他与周老爹都是守成的意思,认为本城各家铺子对生意场的分割已经成熟,齐家香烛铺也做得大,没必要去跟争,还不如一心把自己的干货生意做大。

不管原因为何,现他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银子也投了进去,周南生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做好的。他与唐荷相视一笑,听张氏唠叨不停。他们听她虽然絮叨,话里倒是为他们着想,因此只是笑而不言,她唠叨的间隙询问自己闹不清的步骤。

张氏帮他们张罗了许多天后,两基本上手了。唐荷为表示感谢给她塞了工钱,张氏却连连摆手:“哎哟,们俩倒霉孩子,们把咱的模子都买了,咱本来就得把手艺一起教了。何况咱们本就是一家,哪有帮两天忙就要钱的道理。给们娘知道了,她非得把口水唾脸上不可。”

唐荷却觉得他们本来就是做生意,哪里有用了工不付工钱的道理,何况这回要是让张氏白辛苦了,下回他们遇到事,哪里还好再张口请帮忙?因此张氏不肯收钱,她就把家里屋檐下吊着的半块腊肉送到张氏家里去了。

张氏推辞不得,看着唐荷离开她家门的背影,也感慨良多。她孙女们聚身边,早看着这块肉流口水了。七伯一旁笑道:“南生和他媳妇懂事,咱也不要再把东西送回去了,不然来往也不好看。哎,说,厨房里有刚从地里摘回来的青辣椒,把肉炒了吃吧。这嘴里都寡淡了许久了!”

张氏无奈,“哎哟,个老头子咋跟娃娃们一样呢,口水都要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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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蜡烛不同于下田或搬砖这样的重体力活,劳动强度没有那么大,但也非常损耗精力。试想想,天刚蒙蒙亮就要烧起炉子融蜡油,然后除了吃喝拉撒,就一直两手叉开十指夹蜡棍,反反复复蜡油和水里伸进又伸出,如此要做到夜幕降临,累得两连话都不想多说,闭上眼睛蒙头就睡。

日子久了周南生还受得住,唐荷却不行。女子体力本来就弱一些,她又要奶孩子,白天还好,心爱扔给奶奶管,她只是定点去喂奶,到了夜晚孩子睡觉闹,她肿着两只眼睛还要爬起来给□换尿布,喂她吃奶。而且孩子小,她怕睡死了压到她,因此总是睡睡醒醒唯恐不小心捂到她的口鼻,时不时就惊怕地探一下她的鼻息。当然她也想过让孩子爹修一张小床,让孩子单独睡,但老宅子里有老鼠,她更怕夜里老鼠咬掉娃娃的手指脚趾。

如此大半个月,还哺乳期的就急猝地瘦了下来。特别是她的左手,本来因为抱孩子,患上了哺乳期妇女常见的一种叫“桡骨茎突腱鞘炎”的疾病,疼得很,如今又因夹蜡筷使用过度,更是钻心地痛。白天使用频繁的时候还好,疼着疼着就麻木了,最可怕的是早上睡觉醒来的时候,手轻轻动一动,她就疼得恨不能把那只手剁掉。

周南生看她难受,心里着急,请了郎中给她看病。但郎中却交代了让她少用手,慢慢养着,等孩子月份大一点,这种症状就会逐渐消失了,因此也只给她开了几贴膏药贴着。

但是他们正是万事起步亲力亲为的时候,唐荷如何能不用手做事呢?她便笑笑地安慰周南生,说用了膏药,且随着时间流逝,确实一日比一日痛得少了。周南生虽然没听到她喊痛,但枕边醒来动到手那一瞬间剧痛的表情,又如何瞒得过他。

他心疼得不得了,有时候他都想蘀她流眼泪。

他也只能尽力为她分担,夹蜡棍上烛油的活坚持不让她干了,只是让她剪蜡烛头,及做一些辅助性的活。除了之外,他把起码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也包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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