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人迷信。今日全家出动既是为谢恩德,临出门前,唐老爹又吩咐儿子放了一串炮竹。
村人见他们声势热闹,询问有什么好事。唐李氏笑眯眯答了来龙去脉,大家都唐小山大难过后必有后福,谢谢救命恩人也是应当的,围着了几句,也不耽误他们,俱都散开了。
一家人出了村,过了江上的桥,走在去周家村的土道上。沿路多是他们看惯的禾田,偶有几畦菜地,油菜新发的黄灿灿花穗迎风招展。一家人笑笑,小半个时辰很快过去。
唐大山拉着板车,板车上除放了做的礼物,还坐着唐周氏和唐桃桃。回头见了唐李氏走着路不时扶一下腰,唐大山就赶紧停住脚步,劝他娘也上车坐着。
“没事,娘走得动,”唐李氏推辞,“你拉着一车东西,也重得慌。”
“哪能呢,我力气大着呢,”唐大山道,看自己婆娘和妹妹走得久了,绣鞋上都沾了尘土,也让他们上车,“咱家的妇孺全坐上车,我都拉得动。”
唐荷笑,悄声打趣身边的唐宋氏,“我哥这是心疼嫂子呢。”
唐宋氏假装嗔怪地白她一眼,赶忙帮着劝唐李氏,“娘,这道还长着呢,路走多了您腰疼,大山一把子力气,让他拉没事。”又从袖子里读>鍪峙粮男人擦擦额上的汗,柔声道:“我不用坐车,我跟在你旁边走着就行。?
哎哟,这现眼样。唐李氏撇撇嘴。唐荷忍笑,跟车上一直笑眯眯的唐周氏对一下眼,两人俱都不话。
“他娘,孩子让你坐你就坐吧。”唐老爹道。他自己做惯重活,走了这许多路,连滴汗都没流。
唐小山年少活泼,一路撒欢儿跑,一点不见累,采了路边的野花,跑来献给唐荷,“姐,花好看不?要不要我给你做个花环?”
唐荷还来不及话,唐李氏先骂了小儿子,“你个皮猴就没消停的时候!这是要去你表舅舅家,你姐头上戴个野草环能像样不?”
“是花环,哪里是野草了?”唐小山咕哝,到底没敢再乱跑,安安分分的只是走路。
唐荷失笑,接过弟弟手里的花束,摸摸他的头,权当安慰他。
众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水田见少,旱地多了起来。地里多种了花生、红薯等物,也有种了甘蔗的,有农人正忙活着掰蔗衣。
“自家种甘蔗,那不是天天都能吃着?”唐小山看得眼馋,“咱家要是也种就好了。”
“傻小子,水田比旱地好处要多。”唐老爹道,“这甘蔗一年就收一回。咱的水田一年种两季水稻。闲了还可以辟做菜地,能种的瓜果种类也多。咱地里结的甜瓜、西红蜀,你不也没少吃?”
“可是咱家不能种花生,花生剥了壳炒仁,”唐小山响亮地吸溜一下口水,“咯嘣香!”
“这皮猴就是眼饥,尽瞅着吃的,”唐李氏取笑儿子,“真给他做旱地的活,大太阳天掰蔗衣,汗水流到被蔗衣割破的伤口上,又痒又疼,看他叫不叫苦。”
“孩子还小,没知道好歹,”唐周氏也帮腔,“当初我从周家村嫁到老唐家,哎哟觉得水田真是好,地里肥,出息多,除了定头日子赶趟收割插禾,旁的时候活儿也没有旱地累。”又忍不住对小辈感慨,“小山你以后好好做活,身后多的是红火日子。你跟你哥是赶上好时候了,你爹娘给你们挣下了多少水田哟!”
谈话间已经望见周家村的村口。车上坐着的唐周氏略有些激动,屡屡扯了袖子揩眼角,絮叨叨地跟大家当年如何如何。
进了村,唐大山因送过周南生,已经认识路,也不用唐周氏指点。反而是老人,东瞅瞅西看看,口里“变了,变了,认不出来了。”
道上遇到的人也多是不认识的,只是好奇瞧着他们一家,猜测是谁家的亲戚。偶有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与唐周氏彼此打量许久,才恍然大悟道:“这不是周家的七妞吗?”又呵呵笑着道,“七妞变老了。”
唐周氏在板车上与老头打招呼,闻言点头认同,“你蒙大头还要老,你看我还有几根黑头发,你那头发,不就跟蚕茧抽出的丝一样白了?”
不提唐周氏路遇故人的唏嘘,一行人走了没一会,就迎面碰上前来接人的周南生。
跟救人那日衣裳脏湿的狼狈样不同,他今天看着颀长整洁,其实不过是一个乡村青年,唐荷却看他隐隐也有两分fēng_liú的意味。
“姑奶奶。”周南生笑着迎上他们,与众人打了招呼几句路上辛苦的话,就在前给他们带路。“爹娘都在家里等了,看着时辰看不多,着我出来望路,正好就碰到你们进村。”
周家村背靠牛头山,村庄沿着山脚缓缓升高的地势而建,故村道就是一条长长的坡。唐李氏怕儿子辛苦,早在进村时就下了车,远远望见周南生来迎,还帮唐荷又扶了发鬟银钗,整了衣衫。唐荷只当她走亲戚讲究,一点没多想。
“到了。”周南生出声提醒。前面不远一户院门前站的中年汉子正是周家舅舅,他身旁站着其余家眷,一个看着比周南生稍大些的年轻后生得了吩咐,点起火线,就有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响起。
周家舅舅身旁的中年圆脸妇人,想来就是周南生的娘周徐氏,笑吟吟道,“今儿一大早我听着枝上喜鹊叫得欢,可不就把你们盼来了。”又紧了两步上前扶唐周氏下车,“姑奶奶,您小心着。”又笑着招呼唐家众人,“老公爹知道你们来,欢喜得合不拢嘴,方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