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为了你娘和表妹决定放弃我,今天你因为家里的决定带着聘礼来到我的面前,属于你自己的歉意,我没有感受到。”唐荷摇摇头,轻而缓慢地说道,“你是否觉得,我们的婚约得以继续,这样的结局已经太好,我因此已经要感激零涕?”
“若是昨日你爷爷没有做声,如今的你会以何种身份站在我面前呢?”唐荷嘲弄的轻笑道,“如果事情顺了你舅家和你娘的意,你跟我就毫无关系了,为了避嫌,你此后不会再站在我面前,到了那时,你才会对我存有一点内疚吧?”
“我看得出你不想娶珠娘。”唐荷继续说道,“我们一家都靠双手挣饭吃,他们做不来上门打秋风的事情。我自己还识点字,据说长得也好看。在你看来,比起娶珠娘,娶我也不算苦差事,对吗?”唐荷平白直述地说道。
周南生想辩解,想说她于他不只是这样。只是这“不只”,他自己也无从探究无从表达,只好继续沉默。
“我并未介意这样的比较和考量。儿女婚姻本就是一个以家庭、人品、相貌估价、博弈的结果。我爹娘选你,是与他人比较过,觉得你最好。你家人选我,大概也经过这样的衡量。”
“只是我所期盼的,比一分平衡要多得多。”
=一=本=读=
周南生心中一动,喜悦悄悄攀上心头。她所期盼的,和我所期盼的,是一样的么?
周南生深深吸一口气,等她把话说下去。
“只是昨日一场风波,连这份平衡都打破了。如果我继续跟你成亲,他日极有可能会面临你娘的刁难。”
“如此,我为什么还要选择你呢?”
唐荷看着面前的青年眉目暗淡,心中甚至生出了一丝愉悦,这愉悦到了脸上,就变成了属于少女独有的明媚。“
周南生恍惚看着少女脸上明媚的笑容,却蓦然发现,面前的少女这样的锋利。
此前他见到她的几次,她或沉静或明媚,像他园中静默的美人蕉。只这一刻,她在心中陡然生动,硬生生在他心里削出一个轮廓分明的她。
这份锋利割伤了他,于是他失去了语言。
像是努力了许久,他才艰涩地开口道:“我自小就不在我娘身边生活,小时候她偏心四弟……其实就是现在,娘心里几个儿女算十分的话,四弟独个能占到五分,我最多一分。”
“太爷爷去世后我本来想继续读书,爷爷说他也老了,家里干活的男丁太少,而且读书人花费太多,我和北生,家里只能选着供一个。娘求我,让我把机会让给北生。当然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处,谁让当时家里钱财不够呢,谁让我天分就是比不上北生好呢。”
“道理容易想得明白,原谅却并不容易。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我怨娘,我同她亲近就觉得尴尬,其实事实应该像你说的一样,她是我娘,一有事我下意识就维护她。我怎么能不那么做呢?她生了我,虽然没把我养在身边,可是日子艰难,她也是为了供我吃喝,不得不下死力做活,这才理不到我。”
“娘就是这样一个偏心人。因此她看珠娘,总比看你亲一分。但是她偏心不代表她苛刻,娘真的不是会刁难媳妇的人。”
“你说我为了珠娘放弃你,这不对。在我心里,你即将嫁做我的妻子。珠娘,只是我的表妹。”
“小时候到外婆家,大人总说,做哥哥的要照顾好保护好妹妹。我们大了,这话我渐渐也就忘了。就像你说的,我不想娶珠娘,她来到跟前我心里还嫌她烦。只是经过昨日喧闹,她此后婚嫁必然困难,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负有怀璧之罪。因此我对她,难免就生出一丝同情和愧疚。
“只是这同情和愧疚,抵挡不住我还能娶你的欢喜。你没有说错,一开始我是有些不愿意,但是如今我很乐意。”
“我想娶你。咱们走下去,好么?”
唐荷摇摇头,“你还是没明白。事情同你娘和表妹有关。却也不是完全因为他们。”
“你是个好人。”唐荷看他神色疑惑,就转了话锋,微笑着说道,“你救了我弟弟那天,整个人衣裳脏乱,发髻里还掺进了泥沙水草,可是我觉得你挺拔高洁,是一个可爱的人。”
周南生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适时的喜悦,这喜悦像琴弦,操琴的少女只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心却被震荡不止。但他内心更多的是苦闷,这苦闷像丝线,缠绕着他的心脏,而线头同样被少女提捏着,周南生几乎是怀着悲伤的预感等着她说出更冷酷的话,等待丝线把他的心脏缠紧勒伤。
“我们之间……我本来已经接受了的,适应得也挺好……真可惜。”
两人不是没有缘分,可惜不够多。
周南生看着她,“你既跟我一样,已经把对方视作未来的伴侣……如今虽遭遇挫折,但我愿意日后对你好……”
唐荷摇头打断他,“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吧,我不信任你。”
周南生只觉自己瞬间被击中。
少女却在继续往下说。
“你真是一个软心肠的人。你能跳下江救起陌生人,对自己亲娘若不感恩,对表妹若是毫无情分,才是奇怪的事。”
“你对亲娘和表妹有情分,对我也舍不得,只是人心中重要的人有许多个。这许多个人有时会彼此对立,你不能两头都讨好,大多数时候你只能顾一头。”
“可惜,昨日你顾的不是我这一头。”
“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有人对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