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爹回家后,跟家里人了周家人的来意。
“周家要给你太姥爷捡骨咧。”太老爷的是唐荷三奶奶的亲爹,他过世正好有了五个年头,“你太姥爷高笀,比你太姥姥还有自己的几个娃活得都要久,”儿女中还活着的就是小女儿即三奶奶,还有二儿子即周南生的爷爷,“老爷子去世那会算喜丧,我还陪着你三奶奶回去帮忙操办了一场。现在五年期到了,自然要给老爷子捡骨迁坟。这回周家来人,是想把你三奶奶接了家去,一同商量定下捡骨迁坟的吉日,另外新坟也要请了地理先生好好合计合计。”
唐荷问:“三奶奶跟舅舅家去了?”那她得去帮三奶奶照应家里,院里的鸡,屋后的菜畦,离了人都不行。
“你三奶奶也自家离不了人,若是每天两头跑,她年纪大了,也受不起累。”唐老爹摇头答道,“她了,这是老周家子孙孝道上的大事,她一个出嫁女就不指手画脚了,选坟定日子,由她老哥做了决定着人来一声就成,捡骨迁坟那天她指定到。”
这件事其实跟他们家关系不大,众人也便只闲谈两句。
唐老爹私底下却对自己媳妇又有一番话。“周家外甥人看着挺周正。”
难得唐李氏马上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话。《一》《本》《读》阆敫咱家猩?看长相不中用,人品怎么样?能干不??
“就饭桌上聊一晌的功夫哪里能看得出来。”唐老爹无奈,“看着是个忠厚人。”他问了周家父子俩,他们选了过桥的道,就要淌过水沟,“这时候沟里水怕要没到大腿哩,南生那孩子背他爹淌的水。”他爹有年纪了,裤子要泡了水,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回家换,怕沤伤了他爹的骨头。其实周家表哥也是庄户人家,四五十岁的人,身体还很好,淌一趟水完全不在话下。“难得的是这份孝心和细心。咱家大山看着忠厚吧,人粗,就不会想到这一遭。”唐老爹当下心中一动,存了两分心思,话里话外就打听起来。
“南生是家里的老三,没亲呢。他头上的大哥二姐都成家了,底下还有一个弟弟,是很出息,从小读得了书,都考中童生了!”唐老爹一听更满意了,耕读人家,怪不得能教出孝顺孩子。
唐李氏却关心起另一件事。“他们家的老四亲没?”小荷如果给老四就更好了,万一以后他中了秀才,小荷不就成了秀才娘子?如果造化更大些,小荷也跟着得到朝廷封赏,岂不是成了诰命夫人?
唐李氏越想越乐,好似女儿的锦绣富贵已经在眼前。
“老婆子做什么梦呢!”唐老爹还能不了解自己媳妇?没好气地打断她的幻想。“别老四,老三都不一定成。五年前我跟三伯娘去周家操办丧事,算是见识过周家的富贵的。周家起来是跟咱们一样的庄户人家,可人家的田亩比咱多得多,听镇上还有铺面。咱们看自家闺女虽然千好万好,可也得讲个门当户对不是?”
“咱们家也不差。”唐李氏不服气,“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家私,咱给小荷多点陪嫁,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去!以咱小荷的人品相貌,就是秀才娘子也当得起”
“我宁愿小荷嫁给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唐老爹打断她。“读书人心眼太多,咱农户人家的女儿又太老实,日子过不到一块。你忘记咱村的秀兰当初不就嫁的读书人?结果是个白眼狼。”
当初秀兰娘给女儿人家,就是心动读书人前程好,放着别的殷实人家都不要,选了一个家贫的读书人,又倾了家私资助,那人也争气,从童生一路考取,最后高中,得了外放做官,秀兰也成了官夫人。当时村里哪个不眼热。不曾想,那人做了官,马上抬了破落秀才家的女儿做平妻,嫌弃秀兰一介村姑粗鄙,做不来红袖添香,只跟后来的平妻恩恩爱爱。农家女儿大太阳底下做活,个个爽辣脾气,秀兰哪里能忍住?跟那平妻大打出手。那人早看秀兰碍眼,正愁没有理由休妻,这下瞌睡遇着枕头,当下以“善妒”休了秀兰。秀兰被逐,身上大子也没几个,一路乞讨从外放的县城,足足走了半年才回到唐家村。回来也没用,她谁有兄弟几个,可民不与官斗,他们家只好打落门牙和血吞。至于秀兰生在那家的女儿,更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桩旧事唐李氏也知道的,当下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