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疯说“他们还不敢”这五个字的时候,天外还是黑的,屋子里的空气还是沉闷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轻松的。
奇怪的是在这沉闷而不轻松的空气中仿佛有一丝笑意,这丝笑意似乎带着些讥诮,似乎又带着种狡诘。
就在欧阳疯说完那五个字的时候,这丝笑意便忽然一闪而过,只一闪就又立刻融入到了两块宝石交织成的绚烂光芒中,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出来的,甚至没有人感觉到它的出现,可是它确实出现过。
欧阳疯心里“咚”的一声响,目光如闪电般环扫四周。
屋子里的桌子还是桌子,椅子还是椅子;躺在床上的病人仍旧是扎满银针奄奄一息;狄雯欣脸上还是满脸忧愁,花容已憔悴不少;韩乐仲和青松的神情都笼罩着几分阴影,魔宫对他们来说就是阴影。
一切都是那么沉闷,沉闷得如同窗外的夜,这样沉闷的空气中怎会突然闪过一丝笑意?这样的感觉不是错觉又是什么?欧阳疯不禁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承认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已太多,他的确已有些疲惫,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夜已更深更浓,整个回春堂都在休息,能休息总是好的。
燕小山也想休息。可是他绝不可能休息,休息就意味着死。黑头蛟绝不会给他任何休息的机会。
燕小山索性把另外一只鞋子也脱了下来,把它作为唯一的防身武器,可是这样的一只鞋子能顶个屁用?
黑头蛟似乎也越来越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它紧紧地跟着他,并不打算一下子就把他弄死,它还要好好娱乐一番。
燕小山只能咬着牙尽快跑,尽量把黑头蛟引开。
山谷中除了杂草还有满地的荆棘,燕小山只觉得阵阵刺痛不时从脚底板传上来,看来好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只匆匆瞥了一眼,忽然觉得有个白影在向他招手。这样的深谷中谁会向他招手?燕小山埋着头继续向前跑,跑出几步,心中突然一亮,难道是那个躺在草丛中的白衣女子醒了?
燕小山随即又回头定睛一望,果然,那女子半斜着身子,正在向他招手,而且手势紧急。
燕小山心头大喜,终于能在这样的深谷中见到一个活人,心里突然长了点力量,想绕个方向跑去她那边,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跑过去,黑头蛟必然也会跟上,岂不是又害了她?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燕小山终于咬咬牙继续往前跑。
刚跑出几步,突听身后传来一声急呼:“到……到这边来,才有……才有机会活,咳……咳……咳……”
燕小山一听,心里寻思:“这估计是那女人的呼声,从这呼声听来,她显然已伤的不轻,怎么还会说出这样的大话?对了,多半是她还不知道这黑头蛟的厉害。”不理她继续往前跑。
又跑出几步,后面又有一声急呼道:“你……你还想不想活了?”这一声听起来,那女人似乎已开始有些生气的味道。
女人是不是别人一不听她的话就会生气?
燕小山不知道。可是“活”这个字此刻在他听来是多么的具有吸引力。而且那女人的口气似乎让人听起来有些不得不相信的感觉。
燕小山回头看到那女人的同时,也看到了黑头蛟那身寒光闪闪的黑鳞,和它的一张血盆大口。最让他心惊肉跳的还是黑头蛟的那双兽眸,凶光毕露的兽眸中竟似乎还着点冷冷的笑意。
燕小山终于心下一横,绕过两棵大树,朝那女人的方向奔去。能有机会活着毕竟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谁愿意真的送死呢?
那白衣女子见他跑过来,边咳嗽边挣扎着站起来,还一边道:“你的……你的胆子……咳……咳……咳……你的胆子倒不小,居然还敢从树上爬下来。是……咳……是……咳……为了引开那怪物,救我一命么?”
燕小山惊讶,吃声道:“你刚才……你刚才没昏迷?”
白衣女子道:“不动就一定表示昏迷?不能睡觉?不能休息?……咳……咳……”
燕小山瞪大眼道:“你躺在这深谷的草丛中睡觉?休息?”这时他已跑到了她身前,然后转个身,张开手臂挡在她的身前。
那白衣女子“哼”了一声,把他推在一旁,虽然身上受了伤,可是面对着迎面追来的黑头蛟却还是显得十分从容镇定。她当然不会是在草丛中睡觉休息,她刚才只不过是苏醒过来不久,还没力气起身而已。有些人性命可以丢,但是面子是万万不能丢的。
燕小山被她推在一旁,已看出她是个好面子的女人,斜眼看着她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可惜现在估计想救你都救不了了。”
那白衣女子白了他一眼,喘着气道:“你只要闭上嘴看着我就好,咳……咳……”
燕小山只好闭上嘴,看着她。看着她的还有那凶光闪闪的黑头蛟,黑头蛟正停在离她十步远处冷冷地看着她,黑头蛟不仅是一种凶猛的野兽,也是一种十分谨慎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