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李邕的仪仗”
叶挺吸了口冷气,自家小郎君当真是料事如神,知道李邕这堂堂郡守,也亲自来此。
“他自然要亲自来,你道他真是韦坚、皇甫惟明复仇?”叶畅冷笑了声
对这个李邕,在另一世,他只知道其人与李白、杜甫和高适等人都有交游,关系尚可,后来被李林甫害死,哦,还有,他是个很好的书法家,靠着给人写墓志铭、神道碑赚了不少钱。
不过此世,他对李邕了解更多一些,毕竟两人的交游范围还是有所交集的,在初入长安之时,贺知、张旭等人曾及李邕的一个传闻。
据闻李邕初至北海时,手头正紧,恰此时日国使者来大唐,海浪吹至北河登岸,李邕见其所携财货甚多,竟然一边招待日使者,一边遣人将其船盗走,谎称是风浪所摧。
而日使者虽然有所怀疑,却不敢说什么,他们所携带的国书也随船一起消失,根不可能进入长安,便只有回日一途。李邕造好新船,派水工送日使者回国,暗地里却告诉这些不愿意冒风浪之险的水工,只要出行几日,将日使者全扔进海中便可以回来。
于是日国的贡物,便成了李邕穷奢极欲的资财,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断伸手向公库。他虽有养士、爱士之名,实际上却是用贪污豪夺来的财产换取自己个人的私名。
此前张说将他下狱论死的罪名,就是贪污,便是愿意舍身替代他的孔璋,亦知此事,在给李隆基的求情上书中劝李邕“率德改行”,可是李邕却并未吸取教训丨仍是屡屡伸手。
只因他才高名重,又颇养士,所以士林当中,他名声尚好。
既然知道李邕的品性,叶畅如何不能猜到李邕所谓韦坚报仇实质是什么
以此借口,想要从叶畅这榨取好处罢了。既然如此,他不亲自来,怎么能放心别人经手?
“李太守仪仗在此,还不速速靠岸?”又有大叫道。
李邕看着船,只等船上人回应。他不是不可以立刻下令以火攻船,只不过这样一来,未必能得到活的叶畅,自然也就得不到叶畅那庞大的财富了。更何况,依他所想,叶畅这船上,定然还有不少财货,烧了甚可惜。
船上又安静了会儿,然后一个身影闪出来,只不过这个身影有些遮掩,大约是怕岸上用箭射。
然后李邕便听得那身影说道:“某修武叶畅是也,李北海何在,既邀某来此相会,何兴此刀兵?”
“叶畅,老夫在此,你还不束手就擒”
听得叶畅这话,李邕断定,此人已经胆寒。虽然叶畅身边有个擅射之人,可是李邕倒胆大,挺身上前,在两名卫士持盾护卫下遥声道。
“李北海,你此言何意?”
“你这奸贼,如何妖言惑众,害了韦尚书与皇甫大夫”李邕扬声喝道:“老夫知你奸诈,狡猾如狐,故此诱你来此。老夫布下天罗地,你如今插翅难逃,束手就擒,招是何许人指使你,老夫可做主,饶你不死”
“我曾在边关立功,你不可捉我”
“lùn_gōng,你这奸贼与韦尚书、皇甫大使何如”李邕须发皆张:“还不快快靠岸就缚,莫非真要老夫下令放火焚船不成”
“李太守,我有要事在身……”
“咄,休要花言巧语,无论你有何事,都乖乖束手就擒”
仿佛是被李邕吓着了,那船开始缓缓靠岸,但在离岸丈许时停住。李邕向左右看了看:“能冲上去么?”
“船头太高,要搭舷板方能上去。”
听得此语,李邕又喝道:“放下舷板,叶畅,你自己出来,老夫保你不死
“如此来说,倒要十分感谢李北海了。”叶畅的声音却依然冷静:“只不过,李北海,你真敢捉我?”
“你不过区区贱民,捉你如擒一犬耳”
李邕乃世家出身,他父亲便是名士,对于叶畅这等人物,原就有些看不上眼,如今双方反目,他言谈间更是不客气。
“果真如此?”
李邕双眉一竖,正待再喝骂,身边人劝道:“李公,莫逼之太急,免得狗急跳墙啊。”
“哼,放心,老夫正欲摧折此辈。”李邕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又扬声道:“叶畅,你有些虚名罢了,老夫乃堂堂北海太守,下令拿你,莫非你还敢反抗
“只怕李北海你还没有资格拿我。”叶畅冷笑道:“举火”
原船上模模糊糊的光线很暗,叶畅又遮遮掩掩,故此众人都看不清他,如今一声举火,众人不禁一愣。
叶畅一身锁甲,外罩绿袍,看上去英气逼人,威风凛凛
“他披着甲”便有人吸着冷气道。
一个平民,拥有武器乃是合法,可若是披甲而行,那就是意欲盗李邕初时一愣,然后大喜,叶畅这可是送上门的罪名
“叶畅……”
“李公,李公”
旁边眼尖的手下轻轻拉着他,将他的喝骂打断,李邕回头问道:“何事?
“李公,他的衣裳,服色……是绿色”
“绿色……嗯?”
李邕愣住了,仔细去看,果然,虽然火光下不是很清楚,看不明白是深绿还是浅绿,但叶畅甲外罩着的衣裳,确实是绿色。
绿色衣裳,却不是能胡乱穿的,大唐之制,三品以上官员服紫,四、五品服绯,六、七品服绿,八、九品服青。叶畅穿着的绿色衣裳,是六七品官员才有资格穿的。
想起方才叶畅那句话,李邕的心登的一跳。
“叶畅,你竟然敢僭越,假冒朝廷……”虽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李邕反应还是很快,正准备给叶畅再安上一个罪名。
可叶畅的反应比他还快:“李北海,你有仪仗,官就没有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