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羞,不欲汝友!”
元载口中义正言辞地说出这一句,众人耳边顿时隆隆作响!
这响起来的,全是声望啊!
大唐虽是开科取士,以科举考试选拔人才,但此时科举制尚不完善,有没有名声,对于能否中进士,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故此,进京的文人,几乎个个都要想法子在权贵门前“干谒”。若是这条路走不通,便要想其余法子给自己邀名造声势。
如陈子昂,摔千金之琴以传自己诗文,方能在长安城中声名鹊起,乃于二十四岁便中进士!
元载这批评叶畅之语,就是在给他自己造声势刷声望,而且因叶畅是贺知荐与李适之的,叶畅虽然自己是无名小卒,贺知却名动天下,这一刷,既踩了贺知的脑袋,却又不至于结成死仇。
至于叶畅……谁会在意垫脚石的感受?
那边卢杞斜着眼睛看元载,心里满是恨恨。
这种实力弱声望多的对手,应该给他刷才对!
但是卢杞此时年轻,还不是那个让郭子仪都畏惧的卢杞,而且他拿叶畅兄长之事说事,容易反被人诟:他自己父亲在外官,他不随父上任以尽孝道,却留在长安城中。
此时他便只有想着,叶畅既是被贺知所重,多少有些才华,当能自辩,免得让元载一人将所有声望都刷了去才是。
颜真卿有些无奈,方才他想先与叶畅勾通,便是怕发生这样的口舌之争,叶畅没有准备的话,容易吃大亏。
他看了看叶畅,叶畅神情仍然是愕然的模样,显然对元载一见面就发难,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再看了看元载,元载倒没有露出太多得意,只是双目炯炯。
颜真卿判断,元载意犹未尽!
果然,元载顿了片刻,然后又道:“不教而诛,非圣贤之道,叶畅,你有何话可解?”
这是准备再接下去踩了,看来这元载元公辅,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狠人,要让叶畅彻底成他的声望!
叶畅此际回过神来,他微微凝眉,双眼也因此闭合了一些。
“方才听得介绍,你元公辅是凤翔歧山人,所学何,又何故入京?”叶畅不紧不慢地反问。
“某精通老庄道家,闻天子欲开科制举道家诸子之说,故来长安,却不是假借迎接兄长灵柩来京城嬉玩之辈!”果然,抓着这个机会,元载开始继续发难:“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且慢,你说你精通老庄道家,是来长安备考的?”叶畅摆手打断了他:“我以,你可以回老乡继续苦读了。”
“狂徒,你敢咒我?”元载大怒。
“我没有咒你,只是实话实说。”叶畅想到支教时曾组织过那些孩子们开辩论赛,便露出微微的温和的笑,看在别人眼中,他此时当真是云淡风轻,仿佛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惠施斥责南华真人‘不亦甚乎’,便是你此时了。不通乎命者,岂能中举?”
此语一出,卢杞还有些茫然,但凡是知道叶畅所言典故者,无不惊愕然后谑笑起来,唯一例外者,大约就是元载了。
元载的脸色,已经变得比卢杞的蓝脸还要醒目,因完全涨成了紫色。
叶畅所说南华真人,便是庄子,今年二月,才当今天子李隆基钦封南华真人。庄子妻子死了,他鼓盆而歌,惠施斥责他太过份,庄子以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痛哭不休乃是“不通乎命”。
若元载没有自诩精擅道家学说倒还好,可他了替自己扬名,专门强调自己精修道家,结果在他最擅长的地方,被叶畅狠狠抽了耳光!
此时众人耳中,仍然是隆隆的刷声望的声音。只不过,方才众人以叶畅是被刷的对象,现在看来,元载才是被刷的对象啊。
元载默然不语,只能向后缩去,希望众人都不要注意他好。他向后缩,那边卢杞便觉得,似乎自己的机会来了。
“叶郎君,听闻你在乡间,曾经组织百姓挖渠引水,想必精擅计算之道……”
“五郎,萧五郎!”叶畅闻弦歌而知雅意,直接将萧白朗唤了过来。
萧白朗此时对叶畅,可谓崇拜得五体投地,那些许报复之心,早已经荡然无存了。原因无它,今日上午时,叶畅被他纠缠不过,又与他玩了几回取铜钱的游戏,再度令他输得落花流水之后,将其中奥妙合盘托出。
这种计算之法,让萧白朗瞠目结舌,这才明白,自己何总是输。
“十一郎,可是有何吩咐?”
叶畅笑着向卢杞道:“我今日方授这萧五郎一计算之术,二位可以在一旁去玩一玩。”
卢杞眼中顿时寒光四溢:“叶郎君是瞧不起我?”
“非也,你之才能,不可限量,但在此时,算数之道,你差我太远。”叶畅稍稍安抚他道:“你与萧五郎试试便知,胜了他,才有资格来挑战我。”
萧白朗听到要与卢杞比取铜钱,顿时咧开嘴笑了,目光中满是恶趣味:他被叶畅虐久了,现在有人来找他求虐,岂有不愿意之理!也不等卢杞反对,他便拉着卢杞到了一边,将规则说与他听。
不过卢杞却是穷,他身上的衣裳都是旧的,还打了补丁,身上掏了半天也没有摸出几文铜钱来。还是李霅的家奴,取出一把铜钱,这二人才到了一边去玩了。
叶畅看着众人,坐正躯:“诸位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想起,他们原是来与叶畅结交的,但现在似乎变成了他们难叶畅。而且元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