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有说完,李亨冷笑了三声:“呵!呵!呵!”
冷笑一出,李泌的话就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了。两人对视一眼,李亨没有再说什么,直接上了自己的肩辇,然后道:“李先生既然志在林泉之间,朕也不劝了,来人,赐李先生十匹绢帛、十匹棉布,再赠钱千贯,以充路资。”
李泌情知事不可,他也不再劝,默然退后。
望着李亨的舆驾向西而去,李泌长叹了一声,就在这时,他听得身后有人道:“先生何不苦劝?”
他回头一看,却是王维、王缙两兄弟。
王维神情甚惶然,他在长安城中安居高卧,最主要的助力乃是玉真长公主,如今玉真长公主已经随着李隆基逃出了长安,他却没有来得及逃脱,对于自己的未来完全是一片茫然。今日被召到宫中来开这个大朝会,他是一点儿都不愿意的,但是因惜命,却又不得不来。
方才李泌与李亨的对话,他们虽然不曾听清,但看那神情,便能猜得出,李泌肯定是在劝谏李亨。
“殿下已经骑虎难下了。”李泌叹息道:“奸人教啜,佞臣离间,乃至于此,不可收拾……”
王维默然,然后问道:“李先生当真隐居泉林?”
“此时唯有如此……”
“那某愿随李先生。”
“殿下会让我走,却未必会让你走啊。”李泌看着王维,摇了摇头。
他与李亨关系甚是亲密,多年的交情,而且他一向未曾担任什么重要官职,若说有,也只是东宫属官。王维则不然,翰林学士可是清贵之官,李亨即使不重用他,也不可能放他去投靠李隆基。
王维自己也明白这一点,脸色如土,长叹了一声。见在宫前也找不到办法,他只能回自己宅,才上马车,发觉王缙并未上自己的车,而是跟他挤到了同一辆车中。
王缙是有话要说。
“如之奈何?”王维知道自己的这位兄弟向来有些诡计,因此询问道。
“叶畅此人,我们一向小瞧了他,早知今日,当初当全力结好,不该得罪他!”王缙叹了口气道。
“你是说……叶畅必然会打回来?”
“那是自然,安禄山如何能与叶畅相比?方才我悄悄寻了个安逆手下郎将打听过了,花了我一千贯的飞钱,才知道夜里的确切消息!”王缙压低声音:“昨夜圣人原被困在花萼相辉楼,但是叶畅早有准备,安排了寿安公主和安元光,诛了太子出谋划策的阉竖李静忠,救出了圣人和一干亲贵。然后,叶畅在自家宅里,以几百人击破安逆三千人围攻,重创安逆之子安庆宗……”
王缙说得眉飞色舞,仿佛昨夜他亲在一般。王维不曾想他打听来了这么多消息,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待听到安禄山被一屋子面粉炸得死活不知,他更是张大嘴,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叶畅此人,当真有鬼神莫测之机,面粉竟然也可以伤敌……只可惜未曾将安禄山当场炸死,若是当场炸死的话,这些逆贼必然会一哄而散!故此,莫看那位如今声称自己得了圣人诏书登基,还想要号召天下军镇与挟持了天子的叶畅决战,实际上,他蹦达不了几天!咱们可不能干坐在此,要想想办法,即使不能立功,也不可待天子复位之后被处以从贼之罪!”
“依你之意?”
“自是想法子拨乱反正,迎回圣上,立下功勋!”王缙说到这里,眼睛里闪动着权欲之光:“此次之后,朝堂之中,必然要大清扫,空出的位置会极多,兄长与我,资历都已足够,便是不能相,在六部九卿寻一个好职位如探囊取物,再不济,也可以京畿、都畿美差,再经营些时日人望,机缘到了甚至可以相!”
他口里说的是咱们兄弟,心里却觉得,自家兄长性子懦弱,绝非宰相之才,掌翰林院便是他的极限,一部尚书都有些勉强,倒是自己,精明强干,宰相之位不是做不得。
“此事只怕不易……”
“不易也得做,若是什么都不做,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叶畅迟早是要打回来的,以咱们和他的过节,到时落入他手中,咱们虽欲死而不能也!”王缙想了又想:“如今正是好时机,安禄山伤重不能理事,借此机会,咱们可以想法子结交一下安禄山手下的将领,先不要透露真意,只是结交,揣摩他们的性情,看看其中是否还有忠义之士!此事我去办,另外,陷在长安的朝中大臣,兄长可以与之多走动走动,写些思念陛下的诗句,看看有多少新亭垂泪之客!”
他们兄弟二人在车上密谋,那边李亨已经到了安禄山宅中,他正待进门,却被军士拦住:“安公府邸,不可擅入!”
旁边程元振大怒,厉声喝斥道:“天子在此,安敢阻拦!”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李亨却和颜悦色,摆了摆手:“朕来此探望安相公,劳烦给朕带路。”
他心里将此事记下来,但面上却如沐春风一般。那守门的军士眼睛一翻,斜睨了程元振一眼,傲然答道:“军中只有军令,不曾闻有天子。”
即使李亨有过隐忍多年的经历,此时也不禁色变,好一会儿之后,他强笑道:“先汉之时有细柳营,今日又见其情形矣……既是如此,你且替朕转达对安相国的问候。我带了几位宫中最出色的御医,就留在此处,若安相